张主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没想起是谁。他被于晔吓怕了,总是老忘记东西。所以在生人面前怔了又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裴绪笑意满盈。
“哦,原来是裴舍人啊,您好啊。”张主事总算恢复记忆了。
发觉他走神了,于是他又问了遍,“来找程舍人吗?”
张主事才听到,点头道:“没错,没错。敢问程阁老在不在里面?”
“他有事回家了,你要找他得明天了。”
话一出,张主事犹如被打进了冰窟窿。这让他如何向那个冷面郎中交代啊?于是嘀咕道:“完了,完了,这下可要完了。”他一想到于晔那张浓眉紧锁的黑脸,他就不禁惶惶。
裴绪眼尖,立马瞧出了他想的。“嘿,没事啊,他是找那卷宗吧,东西在我手里呢。程阁老今儿是回不来了,你也别闲等了。”
“对,没错。”张主事忽地展开笑颜。
裴绪笑道:“你教他自己来找我吧,刚好我有点事找他。”
“下官这就去告诉郎中。”
张主事的心已经飞到刑部了,却被裴绪叫住了:“慢着。”他忽地站住脚,只听裴绪说:“记得代我向刑部郎中问好。”
“是。”
张主事总算顺利办成了,乐颠颠地回了刑部。
但当他迈进刑部的大门,便听见于晔的吆喝。“主事,主事,张主事!”还是老样子,如果没看到他的人,就一直叫唤着,直到出现了为止。
张主事忙窜到他那儿,“郎中,卑职在。”
于晔说:“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等了大半天,连张主事的人影都没见着。打发了几拨人去找,都说没找着张主事。
张主事只能强颜欢笑道:“卷宗在裴舍人那里,舍人要您亲自过去拿。”
“哦,我要问的不是卷宗。你今天这么没去议事啊?”
刑部的大会,单单缺了他,教于晔脸上过不去啊。
张主事大汗淋漓,“这,这,卑职到中书省找程舍人了拿卷宗了。”
于晔向来是个公事公办的,“连刑部议事都不来,你的忘性越发的大了。今儿点名的时候,侍郎还特意问你在哪,我好性儿替你瞒过去了,若有下次,你这个主事就别干了。”
张主事吓得腿软了,惊惧道:“我,我,不小心忘了。”
于晔也不是个死脑筋的人,好性儿地说:“下不为例。”他又说:“待会儿的事,你代我处置吧,我要去中书省了。”
张主事总算办成了件事,忙不迭的逃了。
于晔倒是觉得新鲜,刑部和大理寺的事,竟让押吏部的舍人和太子舍人来帮忙,他们真能查清这案子?这回又窜出个裴舍人,真教他为难啊。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不如人家官大,还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
“下官刑部郎中于晔,拜见裴舍人。”
“郎中请坐。”
于晔与裴绪素昧平生,只是相识的陌生人罢了。即便有耳闻,他也摸不到底。不过看样子,应该还算安分。
“给你卷宗。”
于晔心想跑这一趟就为了这么几叠纸,可真够受啊。硬着头皮笑道:“多谢舍人。”
裴绪微微一笑,“郎中请坐吧。”他给他倒了杯茶,并殷勤地递了过去。
“谢谢。”
于晔有些错愕,为什么他突然要留自己,难道是为了郭明达的案子吗?
“卷宗我看过了,里面有些地方不太妥。不知道郎中是否也有同感?”
他试着回忆卷宗上的纰漏,“是,李顺德的口供前后比对不一致,大理寺办案时候竟没发现前后有矛盾的地方,真是大理寺的不是。”
裴绪悠哉悠哉地问:“那请郎中说说,哪里有端倪啊?”
“再验的时候仵作发现李顺德的脚指甲有一处断了,左手小指的手筋也断了。他的手脚更有被绳勒过的痕迹。所以也许并非是他先前招供时说的郭家出钱买他的命,让他代郭明达而死。”
于晔真怜悯这死的不明不白的李顺德,到死了还要替害自己的人说话。
“口供确实有问题。之前他供出郭家给了李家几万钱,后来又临时改口说自己没收那个钱,断断续续始终都在徘徊着。要么保持缄默绝口不提这个;要么说没有这事,是自己主动赴死的;要么就是说郭家是自己的主子,奴代主而死,主人当然会给他点抚慰家人的钱了。是不是这样啊?”
于晔自己说的断断续续,而裴绪则说得轻轻松松。
“是,确实是这样。”
裴绪淡淡地笑道:“刑部怎么半个月都没发现这个漏洞啊?”
只是顺口一说,但却让于晔略显窘迫。“是下官的过失。”
“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时候,现在刑部一要找到郭明达,二要找到李顺德的家人,三要扣下大理寺犯事的人。”
裴绪突然一改往常作风,变得凌厉许多。
在于晔看来,这三点,怕是只有第二点还算简单些。“舍人,郭明达行踪无定,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他的踪迹。至于扣押大理寺的官吏,那该由御史台出马,我们刑部顾不上这个,若是越权,会遭人弹劾的。”
裴绪笑道:“郭明达还藏在长安,太子说,不管刑部用什么法子,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郭明达找出来。另外太子已让监察御史协同刑部去做了,郎中只需要出人出力就行了。”
于晔深感此事繁重,“此事牵扯太多,要不要先缓缓。只从李顺德上查找线索。”
裴绪说:“此事不宜耽搁,请郎中务必完成。太子的密令在这,郎中请接吧。”
于晔头痛不已,“这,恐怕下官不敢造次。”
太子的命令固然是一座大山,但上头还有侍郎、尚书。于晔直接听命于侍郎,要是让刑部侍郎发现他越权乱事,肯定不会轻饶他。
裴绪便说:“此事要紧,不论谁阻拦,都以太子为准。”
于晔牵强地应了声,“知道了。”
“殿下只一个要求,三件事限你十天。若是不成,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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