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似有轻视之意的段恒毅,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那片树影幢幢的林间,口中轻嗤了一声。
看来还是有人不死心,非要从他身上挖出点有用的东西才肯罢休,如今城南的羽林卫都已经撤出,只留下三十人在此巡逻,以防这些刚刚安居于此的百姓们有意外。
去不想那些跟在他身边的这些眼线直到还不肯撤去,还真是让人厌烦不已。
叶婉茹似是非常愤怒一般,听得段恒毅的话后当下便从椅子上起身,手中的茶盏也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顾清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身边的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你顾府的人,还轮不到你叱责!”
“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些!”
“我竟看不出堂堂的顾家公子如今的小顾大人,也有当媒婆子的资质,你这般能说会道,若是改了行当,怕是会抢了许多人的饭碗!”
似是怒极的叶婉茹口中冷嘲热讽着,一句比一句尖锐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不仅让段恒毅有些怔愣,就连方才被段恒毅叱责了的虹玉和碧玺二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她们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姐骂起人来也能这般的跋扈,且方才被点破了心事的虹玉这会儿已经顾不得羞赧,只快步上前站在了叶婉茹身后。
“小姐,您消消气儿,和这样的人置气犯不着,凭白再惹的您心中不快。”
虹玉拉着叶婉茹的袖子小声地宽慰了一句,旋即又看了一眼仍旧有些呆愣模样的碧玺,“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小姐回府,难道小姐气病了你才安心吗?”
碧玺听了这话当即便红了眼眶,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一脸沮丧地低垂着脑袋走到叶婉茹跟前,有些内疚地看着她。
她再蠢再笨也知道今日这番争执都是因她而起,且造成这一切的人也都是她,若是没有她那一番自作聪明的话,便也不会是眼下的处境。
方才还相谈甚欢的二人,转眼间便有些反目成仇,也都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番话。且她也明白了两日后登门拜访,并非如她所想的登门求亲。
弄巧成拙说得便是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也是她这样的人……
碧玺心中忐忑不已,连带着看向段恒毅的眼中也没了往日的提防,只剩下淡淡的愧疚,但却又似是带上了些许愤恨。
发了这一通火,叶婉茹自知是不能留在此地,有了虹玉和碧玺的话,当下便朝着段恒毅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才拂袖离开。
只是让叶婉茹有些无力扶额的是,在虹玉和碧玺的眼中,她难道当真有那么脆弱不堪吗?
还气病了,她是有多脆弱才会被气病了!就连赵诗妍、闻语兰那样糟心的人时常在她眼前晃,被气病的都是不会自己!
不过被恒毅这么一点,她倒是也开始留心起身边的两个丫头来,虹玉和怀瑾之间她不是没有发现异常,只不过她没有往那处想,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
若是他二人心意相通,合该给张罗亲事才行,只是怀瑾到底不是府上的人,父母也还在外祖的谷里做事,该给外祖去信才行。
坐上马车的叶婉茹早没了方才那般火气冲天的模样,眉眼间都带着浅淡的温婉笑意,一颦一笑间,便仿似池塘中盛开的荷,娇艳且明媚。
方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营帐前,眨眼间便只剩下段恒毅和小厮罗宝莲二人。段恒毅凝着眉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似是十分不快一般。
罗宝莲最近不得自家少爷待见,现下更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可他又不敢,生怕一会儿少爷吩咐时他不在,便会成了少爷的出气筒。
是以,这一主一仆二人,一个满面阴沉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个像个鹌鹑似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
茂密林间的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挺拔的身形似是林间的松柏一般,那张脸上的神色也是忽明忽暗,良久后,才似有自嘲般轻笑一声。
衣物擦过枝条叶片带起的沙沙声响很快便传进了段恒毅的耳中,且听着这人不疾不徐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后,他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想不到今晨羽林卫撤回,不过午时这位致果校尉沈长林沈将军便迫不及待地来此,看来撒下的网里终于开始进鱼了。
沈长林一改往日的软甲着身,而是穿了一身浅灰色的细部长袍,若非他面容坚毅带着几分刚硬,鲜少会有人以为他是位将军,只会以为是一介书生。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段恒毅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想不到沈将军还有这等嗜好。不知沈将军来此又是为何?”
本就对“顾清临“有些看不上眼的沈长林自是知晓这人脾气阴晴不定,现下又在叶家小姐那碰了钉子,是以他对这般冷嘲热讽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还是让他有些恼怒。
而更加让他恼怒的则是城南这处已经不需要羽林卫驻扎,可不知“顾清临”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陛下没有收回口谕。
一想到还要听这人调遣,沈长林心中便是一阵憋闷,不过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竟也想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这次来,他却并非是为了吵架而来。
“顾主簿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只是本将军看你实在是降伏不来这等烈性之女,孔……呵呵,本将军倒是忘了,孔家小姐已经与人远走高飞,自是不会与你成亲!”
这沈长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开口便直戳“顾清临”的痛处,虽说顾家子不喜孔家女人尽皆知,可有婚约的未婚妻与人私奔一事又另当别论了,这便是在践踏他“顾清临”或是整个顾家的尊严。
沈长林向来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但也并非是笨嘴拙舌,如今倒是有了几分伶牙俐齿的模样。
听他提起孔采薇,段恒毅似是十分恼怒一般,原本懒散地坐在那里的身形轻动了两下,微微向前倾身的同时,一手又用力地按在桌角上,瞋目切齿的模样似是要啃咬了沈长林。
然而段恒毅只是瞪着沈长林须臾,那脸上的怒气便散了大半,只冷冷地讥讽道:“想不到沈将军在此地也算是学有所得,至少你这副伶牙俐齿练就的有了某的几分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