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刚过卯时,叶婉茹便醒了过来,昨夜从父亲那里回来后,她心中思虑过多,一夜也没睡踏实,总是反反复复醒来。
这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屋内、院里都很安静,似乎一切都还沉浸在香甜的梦中,她甚至能听见在外间值夜的碧玺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掀开窗幔,屋里有些阴暗,燃了一夜的烛火早不知何时熄灭,叶婉茹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子,看向窗外却发现不知何时飘起了飞雪。
院里的一切景物都被银装素裹起来,片片雪花漫天飞扬,似是在空中轻舞漫步,飞雪虽美,可此时她心中却像被覆上一层浅淡阴霾。
怀瑾、怀瑜兄弟二人已经起来在院中开始练武,她转身回到内间拿了一件斗篷披上,这时听到响动原本正在酣眠的碧玺醒了过来。
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碧玺坐起身来,“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又一看叶婉茹身上的衣服,吃惊道:“小姐,您有事吩咐奴婢去就好,早晨这个时间最冷,再有几天就到开岁了,您千万别染了风寒。”
说着碧玺就上来解下叶婉茹身上的斗篷,一双尚未完全清醒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叶婉茹被碧玺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情似也好了几分,拿过碧玺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嘴里吩咐了一句:
“好,听你的,你去告诉怀瑜,再过半个时辰,等府门开了,便让他去顾府邀请顾家二公子,就说我找他有事相商。”接着她说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天还早,小姐您再回去躺会,奴婢这就去。”碧玺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对着叶婉茹做了个鬼脸便小跑着出去了。
看着碧玺的调皮样叶婉茹莞尔一笑,转身回了内间。
用过早膳后,去了祖母和爹娘各处请安后又说了会儿话,再有十天便要到除夕,年味越来越浓了。
这几日府中格外忙碌,陆陆续续有不少旁支的叔伯们都从外地赶来,爹娘各自去忙后,叶婉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回到荷韵园。
拿起一本书,她便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她换了一件苏绣月华锦衣和流彩暗花云锦裙,披上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手上抱着塘莲纹海棠式袖炉,带着虹玉便匆匆出府。
今日赶车的是院里的小厮,怀瑾和怀瑜用过早饭后便带人去百花谷送年礼,叶婉茹轻叹一声,她也许久不见外公了,外公现在年事已高,更是极少出门走动。
上一次相见还是外公听说恒毅哥哥出事时,便急火火的命人一路抬了来,只小住了一阵,见她情绪稍缓时便又带人离开。
待过了年后不忙些,她要去外公的百花谷少住些时日,这一年来她几乎不曾前去探望,想到叶婉茹这心中愧疚甚深。
飞扬的雪花虽依旧洋洋洒洒的下着,街上的行人商贩却络绎不绝,挂着一层厚厚糖浆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插在稻草棒上,映着皑皑白雪,分外惹人注意。
虹玉看见冰糖葫芦时眼睛有些发亮,叶婉茹心中一动,这丫头成日里跟她忙这忙那,很少有机会去上街走动,这个年纪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不多时,便到了祥和楼门前,虹玉掀开帘幔后,叶婉茹踏着木凳下了马车,接过虹玉手中的袖炉。
“虹玉,今日不忙,你自去街上转转,到了年下市集上颇为热闹,我看那边的冰糖葫芦不错,你买些带给碧玺,自己留下几只,再为我挑几样结穗子的丝线。”
虹玉有些不情愿,虽然她很想去,但今日小姐和那个无赖见面,虽说光天化日下那无赖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她还是想陪在小姐身边。
“我自会照顾自己,别忘了买丝线。”叶婉茹看虹玉仍在犹豫,便又吩咐了一句。
“是,小姐,等奴婢买完了便回来找您。”虹玉福了福礼,便小跑着走开。
叶婉茹让小厮去一旁停好马车,便抬步走上楼梯,刚进了祥和楼,便有小二团着一张笑脸迎上来。
“可是叶小姐?二楼画心阁雅间有请。”
叶婉茹略一颔首,从袖笼中拿出一块银两递给小二。
“谢谢叶小姐赏。”小二一脸的喜气。
说罢,小二便在前方为叶婉茹引路。
到了画心阁雅间时,小二敲了三声门,扬声道:“顾公子,叶小姐到了。”
“哦?佳人相约,却又姗姗来迟,当罚!”
随着顾清临轻佻嬉笑的声音,雅间的门被推开。
“顾公子来的倒是早。”叶婉茹轻道一声,便绕过顾清临身旁步入雅间里。
顾清临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婉茹,嘴里吹了一声口哨,便跟在她身后走到桌前坐下。
画心阁雅间也是一间临窗的雅间,内厅与外厅由悬挂着的一扇粉色水晶帘幔隔开,屋内焚着婷婷袅袅的玫瑰露香料,甜腻的香气颇感浓郁。
只闻了几息,叶婉茹便皱了皱眉头,这香气太袭人,她起身推开窗子,阵阵凉风裹着薄雪吹进,冷冽的空气卷进时她方感觉呼吸顺畅些。
“顾公子”叶婉茹看了一眼歪靠在椅子上的顾清临便开了口。
“嘘,叶小姐莫说话,你闭目倾听一下,我好像听到了雪花跳舞的声音。”顾清临伸出食指挡在唇前,一脸陶醉的闭着双眼,眼中留出一道缝隙,长长的睫毛跳动着。
“啊,让我猜猜,叶姑娘今日找我何事,可是为了感谢我上次的救命之恩?那日便说好了,姑娘你欠我一顿饭呢,今天可是还债来了?”
顾清临摇着手中的折扇,隔着桌子伸脖子往对面叶婉茹那边凑了凑,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窗外不时卷进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叶婉茹闻言交握在一起的手气的有些发抖,沉了沉心中的火气才开口:“我观顾公子是位深明大义之人,何况以顾公子的聪慧,当早已猜出婉茹今日约公子出来所为何事。”
“不不不,姑娘此言差矣,我本就是无赖登徒子一个,见了美人儿,脑子自然就不好使了。”顾清临嘴里啧啧两声。
“有道是大隐隐于朝,公子莫非是自隐于荡?当日顾公子在耶律王子面前,以树喻我国之况,再以画论此彼三国之互为,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别人不知,婉茹如何不晓?”
“今公子握有商权,钱财事然公子所向,却涉及各势力的消长,更是关乎天下百姓命运,其间道理,公子自知,希望公子慎之又慎!”叶婉茹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顾清临。
“哈哈,怎么做嘛,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