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暮西山,似是彩练一般的火色云霞铺满了半边天,远处的山峦叠嶂也掩映在弥漫起来的雾气中,那些雾气上似是都被镀上了一层赤金色的霞光,远远看去便好似九霄之上的仙宫重散落的重宝遗落人间。
“殿下,您看明日定会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这两日秧苗的栽种已经快要完成,若是不出意外,冬日来临时定会有个好收成。”
立在帐前的闵柏衍瞭望了一眼远处掩映在雾气中的苍山,复又转头凝望了一回巍峨耸立的高大城门,眼中带上了几分期许。
“但愿如此吧!否则本王还真是愧对这一城百姓。”
“殿下何出此言呐,天灾人祸不可抗拒又躲避不开,与殿下又有何干?相比以往而言,殿下的处置应对灾害之法已经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该是百姓之福才对。”
叹息了两声的姜管事一脸的唏嘘,当目光瞥向不远处那人影晃动的营帐时,飞快地拧了拧眉,而后低叹一声。
姜管事捋了捋飘荡在胸前的胡子,打量着闵柏衍的目光中带上了欣慰之色。
瑞王殿下行事张狂且又胆小怕事,不愿担起身为皇子的责任,却又贪心地妄想着太子之位……这样的皇子不配为一国储君。
相比而言,殿下虽年岁不及瑞王殿下,行事作风却是越发沉稳老练,比刚到瑜城时又多了几分隐忍之气。
有担当、有胆识、有胸襟、有气魄,还何愁博不到储君之位?
“姜管事倒是会宽慰人,只是今日损失惨重,且亦有伤亡,后续问题如何解决亦十分恼人。”
眸色深沉的闵柏衍摇头叹息一声,虽今日发生的民乱早已经在预料之中,且伤亡人数也比预料之中要少,但到底是已经不可挽回。
“这……殿下您又何须自责啊!”
姜管事脸色摇头叹息一声,“若非那十几家商户不听殿下的规劝,又岂会发生火灾又死伤了无辜之人?他们不信殿下之言一意孤行……”
听得姜恒口中略显冷漠的话语,闵柏衍沉声打断,“姜管事。”
“身为王府管事,尔方才此言却有些不近人情。是想说他们一意孤行死有余辜吗?难道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可知,那十几家商户中有六家大批的货物尚在海上未归,店铺周转已是十分艰难,若是不开门迎客做生意,一家老小如何供养?”
“又可知,那家米粮行曾接济过家中五米度日的穷苦百姓?又可知绸缎行那家前几日生了一对双生子却丧了妻,年迈的老母受不住也跟着去了。”
“可又知那家药铺子里每年都要派人到各处下辖乡镇义诊,他们并非是大恶之人,恰恰相反都是乐善好施之人,只因所想与本王所想背道而驰,姜管事便心生怨怼以为他们活该吗?”
“若非是本王的计划不详尽出了纰漏,又怎会让他们白白丧了命。虽然他们一意孤行不听规劝,但所求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个小家罢了!”
说到这些,闵柏衍心中仍旧有些沉重。早在几日前他便决定让诸多商家暂时关门歇业,除却有几家商铺由军中侍卫扮作伙计和掌柜的模样在营业,这也是为了防止奸人趁机作乱。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那十几家商铺过了两日安宁,便深觉他这位王爷是危言耸听,且又因他上述的种种缘由便开了店门做生意。
虽然他已经暗中派了士兵守卫,却还是不曾想到……
他虽不会以为那十几户商家落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埋怨的,只是这怨却不是对那些百姓,而是对他自己。
若非他使得人人信服得以百姓依赖和仰仗,也便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殿下,此间种种属下未曾知晓,还望殿下勿恼。”
姜管事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长身揖礼后眼珠转了转,却还是一颔首沉声道:“只是那十几户商家落得这般下场,到底是与殿下无关的,殿下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心中自责的闵柏衍听得姜管事这番话,只觉方才那一番唇舌似是都白费了,却也深知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行事方法并非一朝一夕。
心中对姜管事存了怨,又对瑞王殿下闵柏涵磨磨蹭蹭一直不出发存了恼火,闵柏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罢了!去看看大王兄那里还有什么尚未打点,如若再不出发,今日便留在营地吧!”
“是,殿下。”姜管事应了一声,看着闵柏衍大步离去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
说到底,殿下行事还是未免有些优柔,而想要成为一任帝王,这却是最要不得。
舍了几个小家,保得一城百姓无虞,这在他看来却是值得的。然他看得出殿下却想保得所有的百姓都免遭于难。
可是这世间,哪有尽善尽美之事!
抬脚迈向那处瑞王殿下闵柏涵暂住的营帐时,姜管事的脸色微沉,眼中也已经带上了不满。
天色已近黄昏,而瑞王殿下却迟迟未动身,想来这位好逸恶劳的殿下怕是避瑶城于猛虎,更有被那知府缠住了身,怕是今日难行啊!
此时那座帐中已经是有些剑拔弩张,更准确地说是瑞王殿下闵柏涵一人怒火冲天,而那位知府赵新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只是他这唯唯诺诺中,又带了一股孤注一掷的意味。
“好个大胆的刁民,让闺女爬了本王的床,难道还想让本王负责不成?”
“当本王眼瞎看不出的小九九吗?若非是眼高手低一心想要攀附权势,又怎么会把的闺女当作使唤丫头往本王跟前凑?”
“以为昨夜是本王用了强吗?若非她半推半就怎能成就好事!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本王还吃了亏呢!”
怒火冲天的闵柏涵执着赵新的鼻子大骂,连眼角都未曾瞟一眼立在帐中一角戴着幕篱的姑娘。
“殿下,这……总要给小女个说法的。”赵新有些呐呐。
“爹……咱们回家去吧!”立在帐中一角的姑娘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更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若非爹回府后说是王爷要带着自己一同前往瑶城,她又怎么会跑来自讨没趣。
只是男人都这般凉薄浅情吗?那昨夜的那些甜言蜜语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