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虹玉说话的叶婉茹自是已经留意到了段恒毅的到来,她又不是无感之人,更何况段恒毅眼中的目光太过炙烈且执着,她想要忽略都难。
再有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在心中算着这人也该到了。
却不想这人一来,便是这副登徒子的模样,站在那里傻愣愣地看了许久……就连虹玉都已经发现了他。
原本想要突然袭击的段恒毅想着就算不能把灯下美人拥入怀中,但趁人不备偷个香却也是可行的,却不料出师不利。
他堪堪落在叶婉茹身后时,便见身前的人猛地转回身一脸嗔怒地看着自己。
由于他落地时并没有注意脚下,又被叶婉茹当场抓包,当下面上便现出几分尴尬无措来,挪动的脚也把放在地上的水壶给踢了个正着。
装着水的铜壶应声倒地,又咕噜噜地滚出去好远。
“我……这……婉儿……”对于这等变故段恒毅也有些哑口无言,更何况这声响引得厅内亭外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眼见着段恒毅出糗,叶婉茹非但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反倒是有些乐不可支的模样。
虹玉早就已经发现了段恒毅,也在和叶婉茹说完话后就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亭外,且亭外原本就候着闵柏衍的两名亲卫,连带霜痕、碧玺和怀瑾、怀瑜兄弟俩。
这一回众人却是切切实实地看了一回段恒毅的热闹,旁的人还好,碍于身份还能绷得住,霜痕却是少见段恒毅这般毛手毛脚像是情窦初开毛头小子的模样,当下便抚掌大笑起来。
这一笑,便也引得虹玉等人笑出声来。
一时间,遮挡了细雨的厅下满是畅快且又肆意的欢笑声。
段恒毅原本面上还有几分尴尬的神色,在这笑声中却也似是被感染了一般,只微怔须臾,便也轻笑出声。
段恒毅见没人留意,便神色自若地上前一步,抬手捏了捏叶婉茹的鼻尖,“你这丫头,着实促狭!”
一手拍掉段恒毅作怪的手,叶婉茹感到脸颊有些发烫,目光并不敢往旁处看,只盯着面前这人的衣襟看。
“谁让你毛毛躁躁惹出了笑话,好好的水水壶放在那招谁惹谁了,你上来就给它一脚,水壶上哪说理去。”
“你这不是已经给它讨了公道吗?”段恒毅眼中的目光在叶婉茹小巧的鼻子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了那张透着些嫣红的唇上。
原本就淋了雨,又没喝霜痕备好的那一壶温酒,就连热茶也没饮上半盏,本该是有些冷的,可段恒毅不知怎的,反倒有些越来越热。
许是盯着婉儿看得久了……段恒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
再张口时,声音里便带上了几分沙哑和低沉,“怎的不见殿下,他去哪了?”
叶婉茹并不知道段恒毅心中的想入非非,只当这人在外东奔西走不留神淋了雨,想也没想便一手握在段恒毅的手腕上,拉着人往石桌旁走了过去。
口中带着担忧又带着嗔怪的话已经出口,“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别再染了风寒,你又怕苦不爱喝那汤药,要是万一病了,还不是害得我和娘担心你!”
叶婉茹拉着段恒毅,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到了桌边坐下,又拿起茶壶到了一盏滚烫的茶塞进他的手里,这才作罢。
虽是被念叨了,段恒毅心中却没有半点的不满,甚至是感到格外地熨帖,就连茶盏有些烫手他都紧握着不放,只看着叶婉茹面露有些发憨的傻笑。
奉了轩帝的命令,暗中调查丞相李宏源父子以后,他才发现,李宏源为官多年,做得最为可恶的并非是贩卖私盐一事。
而是纵容包庇李氏族人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据他这几日粗略统计,仅金陵一座城,这些年死在李氏族人手中的性命,便足足有三百余人,更何况还有大耀境内的各个州郡。
这个数目并不容小觑,且也可见,伤了这么多条性命,并没有人告发,便可见下了朝堂的李宏源足以只手遮天。
先有城南略卖人的窝点范家庄,如今又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李氏一族,调查这几日下来,段恒毅心中是无比憋闷的,且又是极为愤恨的。
战场上虽然充满血腥和杀戮,但并不会像眼下这般充满了阴暗和腌臜,让人仿佛要迈进昏暗无边的阿鼻地狱……
他像是一个畏寒之人,本能地想要靠近火源取暖,又像是一个深陷泥潭之人,本能地想要靠近光明的美好。
所以,在事情尚未结束前他便让霜痕联系了殿下,又往婉儿这送了信。
一是为殿下接风洗尘,二来则是他在这样的阴雨天里分外地想要见一见婉儿。
美好的光明如今就近在咫尺,只要他伸展手臂,便可揽人入怀,甚至他坐在这里,都能从那丝丝雨雾的腥气中分辨出婉儿身上的淡淡香气。
叶婉茹见段恒毅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烤着火,便猛地想起还没告诉他殿下的去向,忙道:“殿下去见我爹了,想来是怕我爹担心,不过应该也快过来了。”
“虽然从你我口中便能知道殿下如今的无虞,但大人心中定是不放心,毕竟轩帝这一手着实让人出其不意。”
段恒毅喝了一口盏中已经温热的茶水,这才收回了落在叶婉茹脸上有些赤裸裸的目光。
“他的心思还真是比这天气都难测。”叶婉茹抿唇讥讽道。
“帝王心思若是被轻易看透,那这帝位便定然坐不稳的。不管轩帝把殿下安置在城外守备营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等闵柏涵回到金陵时便也能见了分晓。”
“这两天堆在轩帝案头请封太子的奏折堆了足足有尺高,但我看轩帝的意思,并没有那么早立储君的打算,或是这个储君人选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嘴里虽是说着有些严肃的话,但段恒毅还是趁叶婉茹不注意,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那这几日那位可有什么动静?”叶婉茹也没挣扎,只面色有些发红,倒也任由段恒毅握着自己的手。
“婉儿是说六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