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毅深沉如夜的眼中现出了些许的恍惚神色,但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一种带着凌厉杀气的变化,让在场的羽林卫首先便察觉到,且他们看向段恒毅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探究之余又带着些疑惑。
而一直站在树林中嘴角噙着一抹薄凉笑意的顾清临,恰好也看到了段恒毅的变化,且他站在林中已经有一会儿了,恰好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他本想捉弄一下那名青年,却不想让他看到了一个比他还要真实的顾清临,和一个隐藏更深的段恒毅。
“呵呵,夜深人静之时,本该是万物休养生息之机,尔等却在这大吵大嚷扰人清梦,好不厌烦!”
口中轻笑了一声,顾清临便缓步走出了树林里,来到人前。
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且重新用玉冠束发的顾清临看上去极为儒雅,一副佳公子的模样,但偏偏说话时眼中又带着些许的嘲讽。
温润儒雅外又多了几分诡谲的气息,且他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让在场的诸位不约而同地便现出些惊骇之色来。
而这其中首当其中的便是那位青年。
青年听到顾清临的话后,有些僵硬地转了转眼珠,一张脸彻底的毫无血色。
“……你,你,你究竟……是,是……何方……妖物……”
青年抬手瑟瑟发抖地指着顾清临,看双眼却是看向段恒毅,口中哆哆嗦嗦地说完这句话后,便双眼一翻直接躺到了地上。
“呵,胆小如鼠!”
顾清临脸上带着鄙夷轻嗤一声。
羽林卫们在段恒毅急匆匆地走后,便已经有所耳闻,是以在初见顾清临现身后,也仅仅只是惊骇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常色。
但看向段恒毅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本来这范家庄就处处透着怪异,如今他偏又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到了驻地,可不就是没事找事么?
可又碍于“顾主簿”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羽林卫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目光愤愤地看着段恒毅。
然而,段恒毅在顾清临出声后,便朝着顾清临看了过去,同时微微拧起了眉。
想不到他一时出神竟如此大意,竟然连顾清临是何时靠近的都没有察觉到,若是这林间还藏匿了不轨之徒,他岂不是要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更加让他感到失望的却是同在场的羽林卫们,一人恍惚不察,不可能人人恍惚不察,但偏偏就让顾清临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慢慢地靠近了过来。
这私似乎也让那些箱子的莫名出现,有些变得顺理成章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羽林卫究竟是毫无所察,还是有意为之……
段恒毅目光微冷地瞥了一眼顾清临,似是对他无端捉弄人有些不满一般,旋即他对着一旁枯坐在河堤上不言不语的仵作单大人说了一句。
“单大人,小张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抬回去好好安歇吧!”
想要指望这个同在大理寺任职的同僚为他吐露几句实情,简直比登天还难,段恒毅已经对此人不报任何的希望。
与其相比,还不如他联手顾清临唱一出戏来的更为有效。
“如此就有劳顾主簿多加费心操劳了。”
仵作单大人也不含糊,像是听出了段恒毅有意赶他走一样,当下便站起身来,还颇为罕见地说了句客气话。
“你不好好在营帐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当真想让本官把你五花大绑你才老实吗?办案重地,又岂是你一个戴罪之人能来的?”
赶走了仵作单大人,段恒毅便像是撒邪火一样又把矛头对准了顾清临,当下便疾言厉色地叱责起来。
“呵呵,顾主簿怕是对某有什么误解,某不过是因河边的吵嚷安歇不下,想过来一探究竟罢了!”
“况且你把某抓到这来,怕是也没想过要避开某的耳目吧?”
顾清临丝毫不在意冷脸的段恒毅,反而面上带了几分讥诮之色。
随后顾清临的目光便落到了段恒毅身后不远处的那些箱子上。
“呵呵,看来还真是大手笔呢!这么多的金银……”
顾清临口中戏谑一声,但话还未说完便被段恒毅打断。
“这些钱财的来历你可知道?”
这一次不只段恒毅眼中有些凌厉的视线落在了顾清临的身上,那些羽林卫们看向顾清临的眼中也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
好似一旦顾清临承认这件事与他有关,这些羽林卫们便会像是下山的猛虎一般扑上去把他撕碎一样,毕竟这六个箱子的出现,已经把他们放到了一个不忠不义的位置上。
若是他们不能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注定他们便要为此受到惩罚,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面前的这位顾主簿不仅说话尖酸刻薄,且气量十分的狭小。
况且他本就与大统领之间有龌龊,又怎么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顾主簿可是黔驴技穷才算计到某头上来了?某是伪装成你企图鸠占鹊巢,可你以为某若是能知此事,还是被你扣押至此任意羞辱吗?”
“这个替罪羊你随便找谁某都不会有意见。”
顾清临口中接连冷笑几声,随后更是丝毫不知避嫌也毫无畏惧地缓缓走到了河堤上,甚至俯身从箱子中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金元宝在手中掂了掂。
“啧啧!十足十的真金白银呢,顾主簿可曾动心过?在某看来,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事,不过又如此地明目张胆,看来是想让尔等都乖乖闭嘴呢!”
说着,顾清临把手中的金元宝朝着段恒毅掷了过去。
段恒毅微微眯了一下双眼,旋即单手接住顾清临掷过来的金元宝。
微微泛着温润金色光芒的元宝抓在手中时,段恒毅心中的怒气和恐惧同时上升到了顶点。
午后他离开城南进到宫中,而傍晚时分这里便潜进了匪徒在河堤上埋下六个箱子,反而对那些挖出来的尸骨没动分毫……
这便说明他的所有行径都暴露在那人的眼中……
如此说来,霜痕那里也并不是只有李生桐一人知晓。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