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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正文137 救人自赎

作者:一文钱员外 字数:2935 书籍:明朝生活面面观

  文箐点头,道:“我晓得,晓得。舅姆莫要着急……我这便去试一试。”拖着伤脚,拐啊拐地下楼去。

  华嫣不放心地也要跟去,沈吴氏在屋里喝止,训道:“你去有何用?自个儿还带着伤呢。再说,你弟弟打伤了他,你再去,若是死了,你道如何?”

  华嫣听得表妹在楼梯处的脚步声渐渐没了,十分担心地道:“那,那表妹岂不是……”

  沈吴氏看女儿一眼,道:“周家毕竟是官家,如今她四叔在这,能出甚么事?总比你们姐弟出现在那儿要好。再说,她多少懂点医,有她去看一眼,兴许能想出个法子来。若真是救了过来,我对她亦是感恩戴德……”

  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又狠狠地骂道:“你个没脑子的!二强怎么说你便怎么听啊?为娘说你多少事,你可曾记在心里!这次若是那人没死,你要再不学乖,日后你除了请安,若再往那屋方向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没了,我们都跟着去了,大家全省心了!真是造孽啊……”哭完,便责罚华庭回屋罚跪反思去。

  沈肇果然如铃铛所言,奄奄一息。如今头已被支高,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再加上厚重的衣物,满脸已是汗珠,从额头滚落到耳际,流进压得实实的被子下的脖劲里。只是这般压得,定是呼吸亦困难,不是流血死了只怕亦是给憋死。

  文箐吓了一大跳,只要一想到这孩子若是死了,会不会也同自己一样使得华庭日后亦背负了人命过日子?不论如何,他可千万莫要死了。

  在她捂着鼻子发憷的当儿,铃铛已对着赵氏说:“表小姐好意来看他,你莫叫唤了。表小姐能干着呢,她懂得些医,指不定便有法子了……”

  文箐深吸了一口气,如今自己贸然而来,总不能真的便看一眼就抽身而去吧?好歹,需得想想退热的法子,尽人事听天命。也不领会赵氏那不信任的目光,只让跟铃铛找她爹去外头买瓶烧酒,一定要能醉人的那种,越醉越好。她也不知姜汤水能不能管用,为了把赵氏支开,便让她去烧姜汤水。

  赵氏舍不得离开,文箐说一声:“那到底要不要救你家小少爷一命了?”

  “我去厨房让吴婶烧吧。”阿惠刚扫完这屋里的秽物,此时站在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一句,“表小姐,你说,这赵氏非得让用蛛丝敷那伤口,这能管用吗?”

  眼前这人是死是活自己亦是没个把握,可是想着华庭要背一条人命吃上官司,她才冲动地下来了。文箐心烦意乱,此时差点儿冲她吼一句:我又不是医生!谁晓得这蛛丝是哪里的名堂?

  不过抬头瞧她亦是有几分担心,只按捺住性子,对她道:“屋里也太冷了,需得再烧两盆火来。阿惠姐,稍后,让吴婶端多些热水来,再取个大盆过来。哦,别忘了带醋过来。”阿惠点头答应,急急而去。

  赵氏见文箐要把沈肇身上的厚衣裳取走,自是不答应,非说憋汗才成。

  文箐嫌她碍事,也不管她能不能一下听明白:“这汗都出来了,再不给擦了,身上的热哪里能下得来?散不出去,还不是憋在这里了。不散了热,病只会重,不会轻。你要是信得过我,且让我试一下,是死是活反正不过是今日一下午加一夜……”其实若是一个现代人,她一定会说饿得久了去蒸桑拿,只会晕死过去而不会舒服死。

  赵氏趴在床尾,小声哭着少爷命苦。

  文箐烦道:“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你家少爷兴许也能听到,是不是想哭死他啊?到底要不我救他一命了?要想他今晚就能醒过来,你莫在这里碍事碍脚的。真要舍不得,便到一旁去拜菩萨吧。若不然,死了我不管了!”

  赵氏先时半懂不懂只听医生说等着料理后事,自是以为没有希望了。这回文箐讲的话自是听懂了,很是怀疑,只是被人一骂,要跪下磕头。

  文箐对着这个妇人,十分无奈,头痛不已,只得再给她找点事,温言哄道:“你莫要这般,你家少爷不是没吃过东西嘛,那定然是饿得不成了。别看现在昏睡了,肚子里只怕是空空的,这样病自然好不起来。你快去厨房再熬些米汤水来,找吴婶要一些楫儿小表弟的米糊来。”又怕她听不明白,反复说了几次米汤水方才作罢。

  赵氏去了一趟,又匆忙与阿惠一起赶了回来。原来吴婶也晓得事态很严重,这回子只想着将功赎罪,也不让赵氏在灶间忙乎了,便让她回屋好生看管。

  文箐用了块温热帕子开始给沈肇擦汗。阿惠亦在旁边帮着她拧帕子递帕子,问道:“表小姐,这般真管用?”

  文箐叹口气道:“谁晓得……我这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这法子能快些退热。医生不是说了嘛,高热若是退了,就有命在。”

  阿惠听得心狂跳,她也不知表小姐能否做到,只是心里不停祷告:还是莫要出人命了。

  赵氏在一旁失了魂,也不晓得要帮忙,只一边断续抽泣,一边小声诉说着沈肇的可爱,比如他家小少爷性子倔,虽然不易服输,平时胆大不怕人,顽皮好动,却听话得很,打小就晓得要孝敬人……

  文箐给沈肇擦拭了一遍,又将半湿的被子抽出来,换上另一床干的盖上。上面再压好一床被子,慢慢地问道:“好端端的,他怎么去了外祖母屋里了?”

  赵氏哭道:“我哪里晓得。先时他只道是饿了,在厨房却是见得到却吃不得,我怕他饿得紧了惹出事来,只好让他先回屋取些吃的。他一直馋糕点,我同他道那是要孝敬太太的。定是他记在心里,自个儿又想吃,便拿了去太太屋里吧……”

  文箐心想这孩子真是命歹,怎的就发生这等巧合之事了呢?

  赵氏在一旁絮叨道:“这孩子,今次我亦是不明白。虽说他是个不知痛的,被人打了,不会呼痛,不会大哭大叫,更不晓得向人求饶。若是往日在外面同人打起架来,打不过他自然晓得跑的……”

  文箐诧异地道:“你说,他受了伤,不知道痛为何物?”

  赵氏点头,抹着泪。

  文箐听得心里却是发紧。没有痛觉的孩子,看起来好似勇敢,可是正因为没有痛觉,所以一旦出问题,更是容易出生命危险。比如火烧着了,他不晓得痛,也不晓得要逃跑,打架亦然,头破血流成这般,仍不知叫痛。若是叫痛了,求饶了,服个软,华庭是不是便会收手?

  铃铛那边急急提了酒过来,文箐让屋子里的火烧旺了,开始用酒给沈肇擦身子。后来她累得不行,阿惠与赵氏轮流着接了过去。这样便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要说这沈肇,看来真是北地的孩子,体质也算好。流了这么多血,牙关先时紧闭,这时赵氏端了米汤水,蘸在他嘴边,试着探进嘴里,水慢慢渗进去,没多久,牙似乎打开了。铃铛一喜:“表小姐就是厉害!”

  沈肇虽然还没清醒过来,文箐见他能张嘴吸点水进去,稍放了些心,又让她们在米汤水里加了一点盐。阿惠与铃铛不明白,赵氏在一旁很是质疑。

  文箐眼一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怒道:“有甚么不懂的?出的汗自是身体里的盐与水,流出来这么多,自然内里缺这些。没见过吗?那些卖体力的大汗淋漓,大碗喝水,大把吃盐,便是这个道理。你现下给他喂的汤汤水水里加些盐,补了,不就好了?再不信,你自己断盐三天试试,看你还有没有精力?”这种道理,真要说清楚,哪里能讲得透彻的,她只好摆出小姐架子来,否则没完没了,问个不停,没累死也烦死了。

  三人被她的火气给吓得不敢再说话,赵氏非常小心翼翼地喂着,倒是好歹喂了几勺米汤水。

  沈肇,真正就听天由命了。自己害了一条命,现下若是能救一条命,这是完成自赎吗?文箐在心里叹口气,沉重得无以复加。累得亦浑身无力,拖了痛脚回房,去叫弟弟起床。

  回了屋,沈吴氏与华嫣正在说话,见得她,便都紧张地问道:“如何?”

  文箐挤不出笑来,说重了怕吓着他们,说轻了又怕最后失败了,反而自己落了责任在身。想了想,喘口气,道:“我瞧着,热好似退了些,且看他哪时醒来,再喂些稀的,加一点儿盐,可有会涨些精神。若是他不醒过来,仍然高热,我就不晓得会如何了……外祖母在念经请菩萨保佑呢。”

  “难为你了。箐儿……没想到,你来舅姆这儿,倒是连累你这般……”沈吴氏十分愧疚地道。

  文箐心疲力竭,只点了个头,道:“这是我应该的,只要能帮上忙,我是乐意的……”

  沈吴氏心里有事,突然想到一出,沉着脸,道:“我去看你表哥,今次那孩子不退热,他便罚跪不得起。”

  华嫣指着桌上一封已启开来的信,道:“箐妹,那信是南昌府发出来的。姆妈以为是我爹先时生意上认识的人,故而拆开来了。打开看,应该是写给你的。”

  文箐一听“南昌府”,便晓得是裘讼师。这信,居然现在才到?“哦,南昌府的?那定是先时帮助我的一位大哥写来的。想来是先时写给舅姆的,告知平安的吧。只是,没想到现在才到,如今我人在这里,看不看也不打紧了。”

  华嫣见她说得好似漫不经心,便道:“姆妈开了封启,看信中开头称呼,好象专程写给你的,不是写给我家的呢,便没看下去。你且快瞧瞧。”

  文箐听得这般说,若是早前裘讼师写来信的话,应该写的是三舅家的人收啊?怎么会是自己?很是好奇,忙取出信来看。

  华嫣那边正忙着缝昨日没做完的衣衫,此时略一抬头,见她看得专注,问道:“你那位大哥可好?信中说甚么了?”可是才问完,却见表妹越看信,手越发抖起来,不禁担心起来,问道:“怎的了?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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