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并非不知祁翔等人的心态,只是不以为意,人心的成见不会轻易消除。只要他们拿了自己的钱,用心办事,一切都好说话,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道:“诸位,今日筒车功成,我们算是迈开了第一步!”
他的话引得了一阵惊疑。
第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
祁翔现在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说道:“商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李元瑷笑道:“倒不是有什么不足,这筒车的汲水效果已经远胜田地里的水车,而且还无需人力操控,非常出色,甚至可以投入使用。我的意思是需要重新规划,在这个无人筒车的前提下制作第二形态的畜力筒车,当然还有第三形态高转筒车。”
祁翔与其他木匠一脸茫然,无需人力,借助水的动力是这筒车的最大优点,现在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去研究什么畜力筒车?人力筒车?
李元瑷耐心解释道:“长安作为国都,八水环绕,五渠内供,水资源不可谓不丰富。”
李元瑷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露出一股敬意。只有了解这一行,才能更切实的感受到古人的智慧是何等的伟大。
作为世界历史中的第一巨城,地球的心脏,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会。
唐长安整个城市的供水排水地形压力是极其巨大的,但是这里却没有半点的脏乱,整个结构布局完全经受住了这番考验。
足见当初规划这城市的宇文恺是何等的了不起。
要知道在西方不论是之前的古罗马还是后来的君士坦丁堡、巴格达这些西方中心地,都远远做不到这点。
“我府上这池塘连通清明渠,是贯穿整个府邸水源的要道。别看他流动平缓,内里暗流涌动,动力并不弱,推动这筒车绰绰有余。可我朝疆域广阔,有很多地方水资源没有那么丰富,甚至会有干旱低洼等恶劣情况。这种环境下,有的水的动力是不足以推动筒车的。这个时候就需要畜力、人力辅助,增强动力,以求更好的汲水。”
他说着,肃然的看着众人,说道:“真正的筒车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不能只限于水资源丰富的地方使用,节省人力,而是要让那些取水困难的地方也能顺利的用筒车汲水。这是一件造福千年的善举,诸位还望更进一步,让当世后世万万百姓都获其利,同时也为自己正名。”
祁翔激动的须发跳动,颤声道:“愿为殿下效死力。”
余者也纷纷响应,情绪高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李元瑷会心的笑了起来,心底又有小小的悲哀。
士农工商,代表着古代的地位阶级。
可实际上真正的地位分级应该是士商农工,所谓士农工商只是嘴上说说的。
士不用说,当之无愧的第一,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商人嘴上说起来地位低,可他们有钱。即便是封建古代,钱也是能为所欲为的。
最能说明事情的就是郑凤炽,长安第一富商,那是跟唐高祖李渊称兄道弟的存在。
尽管不是所有商人都是郑凤炽,可只要囊中有个万贯家财,地位就不一样。
作为农耕民族,即便农民的地位不高,也不会有人平白无故黑农。
工却不同,本来地位就不高,不为人重视,还有部分老顽固以奇淫巧技来诋毁。
故而绝大多数的工匠,都不得志。只有少部分特别出色,有特殊贡献者才能受到区别对待。远如马均、丁缓,近如宇文恺、何稠……
能够受金钱所动,给李元瑷招募府上的众人大多都有其名有其能,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地位。
这筒车前景如此,谁做出决定性的贡献,功成名就就在眼前。
之前他们是为利益所动,现在李元瑷相信自己哪怕不给他们工钱,赶他们走,他们也会厚着脸皮留下来。
身为一个后世人,李元瑷深知工业是发展进步的关键,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念叨着若有机会,得提一提工人的地位,或许能够推动历史的进程,避免千年后西方都开始工业革命了,一直走向世界最前端的华夏还因清政府的无能以及固步自封导致夜郎自大的笑话出现。
清了清嗓子,李元瑷道:“不是给我效力,是给陛下,给天下百姓。我会将筒车的一切如实汇报陛下,尽快让我们的心血有用武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热情高涨。
李元瑷目标不仅限于筒车,进入工部才是主要目的,当天便加班将筒车的资料重新编写。
这一次不再是概念图了,而是经过实验并且大功告成的制作图纸。
李元瑷先是一丝不苟的编写完成,然后再交给刘琴儿拓写,最后在检查一遍,方显慎重。
翌日下午,李元瑷拿着制作图纸走向了不远处的皇宫。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上午是李世民回见诸宰相谏官处理国事的时间,若无大事,下午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个时段找他正好合适。
凭借亲王的身份,李元瑷顺利的进了宫城。
依照惯例,李世民应该在武德殿休息。
武德殿早年是齐王李元吉居住的府邸,当初为了让自己的几个儿子相亲相爱,李渊特地命三个儿子搬入皇宫居住。李建成的东宫、李世民的承干殿、李元吉的武德殿比邻而居。
要去武德殿,必先经过东宫。
路过东宫大门的时候,一人从东宫快步跑了出来,热情叫喝:“商王,商王殿下!”
李元瑷情不自禁的止住了脚步,望向来人,眉头微微皱起,来人有些眼熟,络腮大胡子一眼看去威武雄壮,可搜索脑中记忆却也没有多余的印象,带着些尴尬的迷茫,不知怎么接话。
张思政上前道:“东宫侍卫长张思政见过商王殿下。”
李元瑷还想不起李元瑷跟他有什么往来,不过对方背后站着一个李承乾,那可是一尊大人物。尽管大唐的未来不属于那位大佬,但除了他自己作死,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当下也客气的问好:“张护卫别来无恙。”
张思政显的很是热情,仿佛彼此的关系真的极其要好:“商王不去牌坊快活,进宫作甚?”
李元瑷留了颗心,只是道:“得陛下劝诫,本王不赌了,今日入宫是找陛下说事的。”具体说什么内容,却是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