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
李元昌站在高处眺望着小半个长安城,闭目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汉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中年书生来到李元昌的身后。
李元昌缓缓颔首道:“陈先生,孤不想走啊!”
他口中的陈先生叫陈哲,巴蜀人氏,自负才学,出身寒微,九次科考不重,投入李元昌麾下担任幕僚,因心思机警,手段阴狠,为李元昌委以重任。
陈哲也眺望了长安的繁华,道:“此时离去是为了日后的归来。”
李元昌决然道:“是的,孤一定会正大光明的回来。”他顿了顿,说道:“先生就不要随孤一并回梁州了,你出了陈仓就去青城、峨眉一趟,替太子收买江湖好手。我们将宝押在了太子身上,为了将来,不可马虎。”
陈哲作揖道:“属下晓得!”
便在这时,两人得到了李元瑷求见的消息。
陈哲讶然道:“商王是来给殿下践行的?”
李元昌冷哼道:“践行?呵,我看又是送钱来的。肯定是输的不服气,想要找回场子。我这傻弟弟的秉性,没人比我更加了解。”
陈哲带着几分担忧道:“曲江一赌,事情闹得颇大。殿下不若回绝了,免得多生事端。”
“不!”李元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有傻子送钱上门,哪有不收的道理。正好,成大事,需要钱财。”
其实他心底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易惹是生非。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李元昌在这个长安最厌恶嫉恨之人,恰好是他的两个兄弟:其一李元瑷,另外一个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李世民。
李元昌乃高祖李渊第七子,自幼天资聪颖。善行书,善画马,笔迹妙绝,名扬长安。
然唐朝规矩,亲王到了一定年岁必须去外地之官,担任刺史都督,开府协助天子治理天下。
李元昌文采风流并不想去地方担任刺史都督,千方百计的想留在长安与长安名士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李元昌若是不受,等同谋反。
李元瑷恰是游离在规矩之外的亲王,太上皇李渊特许他留在长安,当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李元昌求而不得,李元瑷却轻易得到。
巨大的落差,李元昌恨李渊不公,嫉妒李元瑷命好,对李元瑷也格外敌视。
至于李世民,那是因为贞观五年,李元昌在梁州仗势欺人,触犯了国法。李世民下旨将他训斥了顿,命他闭门思过。李元昌心胸狭隘,因此嫉恨上了。也是这个原因,得知太子李承干嫉魏王李泰之宠,暗自结交李承乾,涉入庙堂之争。
他此次称病入京休养,更是多次与李承干往来,甚至夜宿东宫商议大事。
邀李元瑷曲江豪赌,亦是听李承干说李元瑷不给《咏庭前若榴》,即是旧恨,也为新主效命。
“十六弟!”
李元昌高叫一声道:“整个长安也就十六弟真心待为兄,知道为兄要走,特地前来送行。”
李元瑷一脸茫然,道:“汉王兄要走?去哪?”
李元昌心中更恨,堆着笑脸道:“自是去梁州上任,陛下已经下达了旨意,让为兄三日之内离去。”
李元瑷暗叫“好险”真要让他走了,这仇可就报不了了,嘴里却道:“皇兄也是,汉王兄有病在身,也不让王兄在京师多休养些时日。”
长安花花世界对于皇亲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每年借病入京休养的亲王数不胜数。
每每最后都是来了不舍得走,等着李世民下旨遣离。
李世民也体谅兄弟儿子们,一般都会让他们住上大半年,方才下旨。
李元昌五个月不到就给下令遣离,心底本就不是滋味,尤其这话是由李元瑷这个身怀特权之人说出来的,那是火上加油。
李元昌心底更气,嘴上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原来十六弟还不知道为兄要走,那今日来此,可是报仇来的?不过为兄可听说十六弟戒赌了?真不怕陛下严惩?”
李元瑷眯眼笑道:“怕什么,小赌小赌,不要闹大,皇兄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说着又哼了声道:“上次输的可不服气,那是因为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这一次我不喝酒了,不求多,将父皇的那玉如意赢回来足以。”
李元昌跟着笑道:“口气不小,就是不知十六弟可还有赌注?那玉如意可是三国吴主孙权之物,《晋书》载孙权曾得如意柄,每酒后,辄味魏武帝乐府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壶边尽缺。也因此,那玉如意才值二十万钱。”
“汉王兄这是小觑我了!”李元瑷一脸的倨傲,道:“这次某带来的可比那玉如意值钱多了。”
他一抬手,下人送上了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露出黄布金边如圣旨状的物品。
“这是?”李元昌眼力非凡,一看就知并非凡物。
李元瑷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汉王兄可知这话出自哪里?”
李元昌身躯微震:“汉昭烈帝遗诏?”
“然也!”李元瑷答道。
李元昌心底凄苦,父皇难道孩儿是路边捡来的?怎么好东西都给了这不学无术的十六,嫉恨心更重,道:“此物确实可比吴主的玉如意。只是为兄对此不感兴趣,听闻十六弟手上有蔡邕的飞白书《咏庭前若榴》,不若十六弟以此物来做筹码如何?”
《咏庭前若榴》?
李元瑷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记忆中的李元瑷入世不深,阅历浅薄,根本没有看出李元昌是为了李承干而邀他对赌曲江。
李元瑷也受到了记忆的局限性,单纯的以为李元昌针对她。
现在看来,还是跟李承干离不开关系。
李元瑷不再犹豫,一口应诺道:“那就这么定了,就用《咏庭前若榴》为筹码。不过《咏庭前若榴》在书法上的价值意义胜过《汉昭烈帝遗诏》多矣,拿他来做筹码,汉王兄得加钱才行。”
“一言为定!”李元昌咧嘴微笑。
李元瑷也对视大笑,李承干惹不得,还惹不得他的狗?
什么兄长不兄长的,但凡他有一点顾及兄弟情义,自己怕是也没有灵魂附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