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之怡领了任务,一刻也不敢怠慢,立马将南秀街的捕快们集中到所里的院子里。
“等会儿一队跟二队分别堵住街口和街尾,谁都不许出入,若是有百姓问起来,就说是在缉捕盗贼。”孙之怡从副手那边拿来了文书,这些是刚从海关调过来的档案,哪家有养子,哪家有平妻,表上都一清二楚。
“三队跟四队,你们就按照这张表格入户排查,五队跟六队检查食客跟行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捕快们立正吼道,他们今天都装备了最好的器具,圆头警棍,藤牌,辣椒水等等,一个奴婢价格不低,当场没收,奴婢的原主人很难保证不会失去理智。
“出发!”孙之怡吹了一声铜哨,捕快们鱼贯而出,按照既定任务纷纷奔赴自己的位置。
南秀街还是像往常一样充满了烟火气息,出来吃饭的、看澳洲景的、打算买房置业的,各国商人摩肩接踵,骤然冒出全副武装的捕快,行人们议论纷纷,都以为出大案了。
“大家别恐慌,该干啥就干啥!我们只是例行盘查缉捕盗贼。”孙之怡拿了个铁皮桶在马上吼着。
顺天烤鸭店老板汤俸正在烧炉子,看到有捕快上门,上下一打量,感觉不像是普通检查啊,平日里几个熟识的捕快今日都不苟言笑。
“汤掌柜,你店里一共几个学徒几个伙计啊?”孙之怡下了马,顺天烤鸭正好在街头第一家,就从他们开始了。
“学徒就三个,帮厨五个,厨子两个。”
“可有雇佣证明?”孙之怡伸出右手,“拿来我瞧瞧。”
汤掌柜连忙招呼狗儿去拿派出所开的证明,“孙所长,证明都在呢,对了,咱们街上前两日那番女可救回来了?街坊邻居这两天都挺担心的。”
“所里过两天就出通告了,街坊们不用担心。”孙之怡背着手,“汤掌柜,你也是咱们街上的老人了,交给你个任务。”
“孙所长请讲,汤某在所不辞。”
孙之怡凑到汤俸耳边,“你每天店里客流量也不小,现在国家在严打畜奴行为,你帮我盯着,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立马去派出所报案,查获一个奴婢,赏钱100元。”
汤掌柜忙不迭点头,“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狗儿把文书都交给孙之怡,孙所长仔细翻了一下,都在所里备了案,他在文书上给顺天烤鸭画了个圈,“收工!去下一家。”
汤掌柜站在门前看着街上的捕快,“还是悉尼有仁政啊,国朝说了多少次不许养奴婢,世家大族哪个不奴婢成群?就因为一个番女搞这么大阵仗,这就比京城里的老爷好很多。”
“掌柜的,我听对街的小乙说,那个番女已经被安排救下了。”狗儿站在汤俸身旁,“当真不会官官相护的。”
“小乙他咋知道?”
“小乙的干娘去统摄厅告御状了,听说连统摄大人都亲自出面了。”狗儿一脸羡慕,“我到现在都没见过统摄大人的样子呢。”
“去去去,赶紧干活去。”汤俸怒斥道,“统摄大人是天上的人,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随便看?你也不怕折了寿命。”
……
南秀街作为一条商业街,有钱人还是不少的,当天孙之怡就抓到了一个嫌疑人,一家倭货行的老板有两个使唤的雇员,但所里查下来,这俩女孩子的雇佣价格严重偏离市场价格,但老板死不承认,所以通通都给带所里去了。
疑似奴婢们都集中关在会议厅,派出所到街上买了热腾腾的豆浆还有食物。
“嘎吱……”孙之怡推开会议室大门,这些被查获的疑似奴婢都缩在角落里,悉尼现在已经深秋了,她们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保暖,再加上紧张,一个个都抖得不行。
“刘捕头,把毛毯食物都给他们拿上。”孙之怡见她们可怜,自己掏腰包买了两条毛毯给她们裹上。
“你们不用怕,我们就想跟你们确认一下,店主中川太郎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个奴婢都是日本人,她们的现任主人经常吓唬说,警察捕快发现她们是奴隶的话,就会送到卧龙岗的煤矿做苦工,因此两人一直摇头,跟通译反复说自己是中川店主雇佣的服务员。
孙之怡叹了口气,中午取证下来,这两个女孩子日薪高达十元,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讨逆军军官的收入了,而普通的学徒伙计,一天最多两块钱,这当中没有猫腻才怪。
“把她们俩明天送到章小姐那里去,这些孩子怕警察,不会说真话的。”孙之怡轻轻地关上房门,“另外跟倭子岗的吉田所长通报一下,让他协助问询这俩孩子的父亲。”
派出所里的油灯彻夜通明,刘捕头打着哈欠,他身后两名捕快也昏昏欲睡,审讯桌后边就是那俩孩子的雇主中川太郎。
“你还不交代吗?”刘捕头揉了揉眼睛,“我也不想跟你说昏话,你只要交代了,那你跟孩子的父亲各担一部分责任,咱们过去的事,也不重罚,交点罚款就算了……你要是这么顽固下去,那可就得加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了。”
中川太郎低着头,这俩孩子是他跟另外一个日本人买来的,而且为了规避澳洲法律,就跟他签订了一个长期合同,这就是为啥她们日薪高的离谱的原因,其实就相当于一年分期付款,这要是跟警察一交代,那岂不是自己的钱都打了水漂?
“得了……”刘捕头等了两分钟,他叹了口气,“你就等着驱逐出境的通知单吧,兄弟伙收工!”
众捕快闻言纷纷收起装备,“下班了,刘头儿等会儿去街上弄点馄饨?”
“都他娘的几点了,馄饨铺都收摊儿了吧,赶紧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眼看刘捕头就要关上审讯室房门,中川太郎忽然叫住了他,“刘捕头,我有事要交代。”
“啥?你他娘的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等我要下班了才说,诚心气人是吧。”
中川太郎一脸纠结,“我考虑完了,那俩孩子我确实是花了大价钱,她们的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最近跟一个红毛女人结了婚,我这才买了过来,可不算是奴婢,是当女儿养的。”
刘捕头冷笑了一声,“净他娘的胡扯,你家自己亲女儿会瘦成这样?你也不去掂量掂量,那俩孩子都快饿得皮包骨头了。”
“赚的钱都用于给他父亲分期付款了……”中川太郎沮丧地回答道。
“你们这些人也真有意思……”刘捕头摇了摇头,“反正一个人口买卖是逃不了了,你签个字吧,到时候当个污点证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老是想弄这些歪门邪道。”
南秀街的夜晚不是孤例,从红毛营到倭子岗,从子午大道到三厂,从金家村到蓝山的学校,所有的派出所都在挑灯夜战,誓将悉尼的奴隶制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