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刺使徐硕投靠河南,对沔州、鄂州陈兵以对!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作为山南重点渗透的地区,李严居然在事前毫无知觉,其中恼怒可想而知。若不是对方是个文人,早就骂将开来了。
李胤烨神情复杂,既然有恼怒也有内疚,甚至惋惜痛楚。在李严冷冷的目光下,他继续着汇报:“朱温在监察司投放眼线一事监察司早有预料,下官手头也掌握了十三人,但却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力量,安州方面的副职是他们的人,正职也被他们收买,目下安州站全军覆灭,附近站点也有所波及,若非安州虫蚁师临死前放出鸽子,咱们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此为下官之责,下官甘愿领罚……”
“罚回头再说。你们准备现在怎么办?”李严有些烦闷,他对谍战没有很深的见解,山南间谍系统的构架完全来自于他对后世安全部门的模仿。虽然也知道鼹鼠是必然性的存在,但若非这回监察司丢了大脸,他恐怕还以为自己的间谍系统是最完善最有效率,甚至于是天下第一的。
李胤烨道:“我方在安州还有叛徒不知晓的一个暗桩,一共五人,其中四个是讲武堂特训班的实习学员,虽然他们能力经验都有限,但目前来说只能靠他们多加活动了……此次事发,监察司已经立即开始自查并清查各部门,务必拔出所有潜伏奸细,原来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的十三人也已经抓捕控制起来,向河南宣示咱们的态度。同时,监察司准备在其他各站加派监视人手……”
李严点头,打断了李胤烨的话,说道:“这个先生看着办理,嗯,你立即回去坐镇,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动驻军!只要有嫌疑的,全部抓起来再说!”
李胤烨点头,他们虽然一直以来视朱温为大敌,但显然都没有正确估计出这个砀山流氓的才能。
“目下,方略要变!”李严道:“你们给我全力动用在鄂岳的力量,争取促成鄂岳军北上平叛,还有,我要尽快知道杨行密的消息!他在徐州没有收获差不多也该回头了,现在安州一丢,老子不信他还坐得那么稳当!”
李胤烨一一记下,问道:“大帅准备在前方如何应对?”
“不能再坐等了,否则申州必丢!”李严站了起来,反问道:“申州一丢,咱们能呆得安稳?”
李胤烨皱眉,说道:“但目下我军尚无力与河南全面开战,若兵出申州,朱温就算不愿意,也必须和咱们彻底翻脸动手,到时候山南三年积累便有全毁的可能啊……望大帅三思!”
虽然大家都知道申州是李严的附庸,但如果山南兵直接帮着申州打,朱温就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若是打不下申州,河南必将颜面尽失,日后想重塑威信就需要更大的投入——这样的结果河南显然不愿意看到,这也是他们始终没有过分刺激山南的主要原因。
一边沉默的赵麓林忽然开口道:“末将愿意率兵入申!”
李严和李胤烨一时间将目光都转向了赵麓林,李严半晌才问道:“什么名义?”
“兵乱哗变!”赵麓林说道:“这样便是突入河南也无不可。”
李严沉默着不说话。
李胤烨开口道:“将军高义,只是此去凶险,将军还须继赵氏宗祧……不若……”
“末将新有幼子……”不等李胤烨说完,赵麓林忽然行了一礼,沉声道:“托付于大帅!”
李严知道刚才两人的心思,无非是信任问题,踌躇一下,说道:“你跟我来。”
说罢,李严走到了新做的沙盘之前,将教鞭递给了赵麓林:“说说方案!”
…………
裴阿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以后立即追上副队正张苦娃,问道:“张队副,你说的是真的?”
张苦娃回头,机械地答道:“最后通报一遍,前朗山防御使赵麓林于四天前鼓动所部三千叛逃,奉大帅令,我第三军暂五团须于三天内赶到,否则军法从事。你还有问题吗?”
阿蛮摇头,心中十分复杂。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从光荣的山南军叛逃?而且这个人还是守御使,还是满门英烈,平黄巢时的少年英雄赵麓林,而这个人的所部正是阿蛮唯一的亲人,大哥阿恒现在的部队。
不用问那三千人的番号,阿蛮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定然是跟着赵麓林一同叛去了,因为他是赵麓林所部最核心的某营成员,这个营的骨干就是当年的陈州独立大队。
难道他们都忘记了军人的荣耀?年轻的阿蛮无法理解,甚至羞耻——他成了叛徒的弟弟!!!
步履忽然间就沉重起来,阿蛮有些恍惚,几个月以来,除了军事训练,他被一遍遍地告知,军人最大的荣耀是忠诚,最好的归宿是战死,背叛大帅就是对军装和武器的侮辱……突然发生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心底狂躁的感觉升腾起来,更加炽烈。
杀敌!杀敌!
裴家的儿郎不是叛徒!他是山南军舍命救下来的,因为他的愚蠢,几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为他丢了性命,而他们穿的正是少年身上的戎装……
没人注意到阿蛮的异常,阿蛮是孤僻的,没人知道他有一个在朗山服役的兄长,没人留心这个少年的心思,暂五团的新兵老兵们依旧迈动着脚步,他们必须在三天内赶到朗山。
天黑沉沉的,火把烧起来了。
…………
“什么?”山南军械制备所统制官童蒙在一片嘈杂声中大声问一个带工头标志的工匠:“三天内做不完?”
那工头点头,同样大声答道:“咱们要符合规程,断然是装不完!”
“屁话!”童蒙擦了一把汗,粗鲁地吼叫道:“老子不管,三天,还有三天,必须装好一万支无羽箭,就是累死也得做完!”
工头有些为难,但看看童蒙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眼神,最后还是点了头。
虽然储备了不少,但现在整个制备所都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制造着各种军械,每天都有人累倒,但管事的都下了严令,在累倒之前都得在做事!没办法,大帅有令,谁都要遵守,大伙的饭可都是大帅赏的。
工头刚给自己的属下说了童统制的死命令,大伙刚一边继续工作一边抱怨的时候,童统制官又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系着红飘带的宪兵和另一个模样极其普通,穿着也看出身份的男人。
“谁是张二苟?”根本不理会工头的招呼,童蒙的声音冷冰冰的。
一个模样老实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粗糙的大手紧张地搓了搓,答道:“俺就是。”
“抓起来!”那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声音也很普通,此话一出,两个宪兵立即一左一右地冲了上去,一把夹住张二苟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张二苟本人,惶急间他甚至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人……”工头刚问了半句,就被童蒙的目光给吓了回去,回头冲自己属下吼道:“看什么?快干活!”
…………
要打仗了!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但山南百姓还是猜测着,神神秘秘地传播着。山南监察司的人、宪兵最近活动频繁,偶尔还可以看到他们像猪狗一样地将人从他们的家里拖出来,扔进早就侯着的车辆,发出沉闷而令人恐惧的闷响。
在提心吊胆的同时,有子弟在军中的百姓开始祈祷儿郎们能够活着回来,没有子弟从军的则看紧家里的青壮男人,生怕他们被拉夫——虽然他们也知道山南不兴这套,但万一前方吃紧呢?
没有人希望山南军战败,他们都不愿意再经受战争的摧残,因此,除了为自家子弟祈祷,李严的画像前也烟雾缭绕。
在襄阳城的大街小巷,唯一生活更为丰富的就是孩子们,这些衣衫破旧的孩子们可以成群地跟在队伍后面学样:“一二一……”也可以继续打仗玩,唯一的区别是那些弱小的孩子们扮演的角色换了。
“猪瘟!学两声狗叫本将军就放了你!”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进了高高院墙。
院墙里,正在晒太阳的张克行依旧闭着眼睛。腆着大肚子为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的小芽很快发现了丈夫脸上的黯然,手一颤,针扎破了手指,一点殷红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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