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员之所以大器晚成,绝对是有原因的。
这一点,当叶昭在剧场附近的咖啡店和吉田羊见面的时候,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之所以是“再一次”,则是因为这样的感受,在之前初见堺雅人的时候,也曾经有过。
演员也好歌手也好,各行各业的人都好,既然最终可以出人头地,那么在这个人的身上就一定有着让他有别于同行业其他的人,足以让他脱颖而出的特质。
但是这样的特质是需要修炼,需要沉淀的,所以,在那种特质真正成熟之前,这个人就只能默默无闻,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个机会出现。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在堺雅人和吉田羊的身上,叶昭都感觉到了那种“未熟感”。
在他看来的话,堺雅人身上最吸引人的特质,同时也是让他能够和其他的演员们划开层次的东西,就是他身上那种安静文雅,谦谦君子的气质。
而这样的气质,是现在刚刚二十来岁的他身上所不具有的,所以,他就只是一个和其他的演员们没什么太大区别的“普通的演员”,至多是“气质出众一些的普通的演员”。
既然如此,观众也好,电视台的关系方也好,自然没有理由特别的高看他一眼。
吉田羊这边的情形也差不多。等到后世她进入公众视线一下子蹿红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御姐气质满满,气场强大的演员了,那种出众的气质,才是让她即使演的是配角,还是成功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
但是,气场气质这样的东西,天生自带的那部分暂且不提,绝大部分的还是需要修炼和沉淀才能出来的,而这些也是现在的吉田羊所不具备的。不过,她也不是这些优势完全都没有,在知性这方面,倒是还能感觉得到。
不过,刨除掉这些,在演技方面,她的表现倒还算是可圈可点就是了。
没错,在把吉田羊约出来见面之前,叶昭还特别去看了一场吉田羊的舞台剧演出。
说到日本的这个舞台剧历史,大概要查一百斤的资料才能大概介绍清楚吧。
清正美的宝冢铁路文工团这个超高知名度的剧团暂且先放到一边不说,四季剧团那样的庞然大物也暂且不论,大概在七十年代的时候,日本兴起了名为“前卫剧场”的运动,小剧场文化从这里被发扬光大,并在八十年代达到顶点。
而吉田羊参加的就是这样的前卫剧场。
本场出演的剧目,则是一场妙趣横生的喜剧。虽然并不具备什么厚重的思想性,但是在这轻松的氛围里,却巧妙的完成了对社会和人性等问题的讽刺。而这一点,也正是小剧场剧本家们所擅长的。
话也说回来,虽然有着坚守在小剧场里奉献终身的人物,但是也有着从小剧场剧本家慢慢进入主流影视界并且获得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比如某位喜剧怪才三谷幸喜。
……
现在的吉田羊,过着的就是普通上班族一样的生活,仅靠演戏无法养活自己,所以就是有戏拍的时候就去参加试镜,试镜过了就全力以赴排练准备演出,没戏可以演的时候还要去打工。
就现在她所过的生活来说的话,随便换哪份工作,生活质量都会比现在要高。但即使如此还选择坚守在小剧场里,就真的是对演戏的热爱了。
“吉田桑现在是二十岁?”叶昭状似不经意的问起了这个一度困扰着他的问题,并且牢牢遵守着猜女性年龄时一定要故意往小里说的规则。
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正在盘算什么的吉田羊迅速回道:“已经二十二岁了。”
仔细打量一下的话,虽然她现在土气是土气了点儿,但是五官和脸型的底子都还算不错,是很耐看的那种了。
“是嘛。”叶昭随声附和了一句,心里暗戳戳的算了一下,这么说来,她的实际年龄要比他年长一岁就是了。
解开了谜底的叶昭,又和她聊起了之前看过的舞台剧,在这方面吉田羊是行家,被问到以后也非常细致的进行了讲解。借着这个话题,她的防备心渐渐放下了一些,刚见面时的拘谨也跟着消退了一些。
“吉田桑现在有事务所吗?”叶昭终于切到了正题。
吉田羊轻轻摇头,“没有。”
“诶?真奇怪。”叶昭说,“我还以为,吉田桑这样的资质,事务所应该会对您很感兴趣呢。”
就算她暂时还不想接触影视剧,除了普通的艺能事务所,业界也存在着许多专攻舞台剧业务的事务所,加入这样的事务所,至少试镜的机会可以增加许多。
“只是觉得以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加入事务所,所以还想要更多的磨练自己。”吉田羊解释道。
“原来如此。”叶昭接受了她的说法。
“那个,”吉田羊主动问道,“请问叶昭桑特意和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看中了吉田桑在舞台上的表现,”叶昭解释道,“刚好我这边正在筹备一部单馆系的小成本电影,想要邀请吉田桑来参加试镜。”
“电影试镜?”吉田羊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这个词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有些陌生。
“是的,虽然是有些冒昧的邀请,不过还是想请您考虑一下。”
“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演出经验,而且演技方面也稍微有点……”吉田羊的话里并非是全然的谦虚。
“我个人觉得您的表现很好,令人难忘。”叶昭说,“实际上,现在已经决定的主演就是舞台剧演员出身,我想不如继续从舞台剧演员当中选拔出色的演员,刚好在这时遇到了您。”
“那么……具体是怎样的电影呢?”吉田羊考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
既然肯问问题,也就是动心了。
“吉田桑知道河野实和大岛美智子的故事吗?”看她一脸迷惑,于是简单的把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之后的发展向她解说了一下。
“这样吗……”吉田羊边听边点头,“这两位的故事真是感人。”
叶昭又顺势把新编的《凝视爱与死》的剧本向她大致进行了解说,“……所以,我们打算拍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听上去很不错的感觉。”
“所以,您有没有兴趣来试一下呢?”叶昭劝诱道。
吉田羊露出意动但是又有些犹豫的表情。
注意到这点,叶昭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名片夹里拿出名片递过去,“这是事务所的名片。之后您如果有意的话,欢迎来参加试镜。”
想了想,又有些诚恳的补充了一句,“虽然很想对您说‘随时欢迎’,不过电影的筹备期是有限的,所以还是希望您能尽快做出决定。”
“是的,我明白了。”这样爽朗的态度,反倒博得了吉田羊的好感。有时候,刻意提起期限的问题,反倒会让人觉得更真诚靠谱。
吉田羊倒是没有让叶昭这边多等,隔天,她就把电话打给了叶昭的事务所,表示出“希望能够参加试镜”的意愿。
这会儿的叶昭和堤幸彦正在面试龙套演员,也就顺势让她来了试镜现场,在结束了龙套演员的挑选以后,才又对她进行了试镜。
龙套演员挑起来容易,进行的也顺利,倒是没有让吉田羊多等。
看完了她的表演,叶昭请她回去等消息,等到只有他和堤幸彦两个人的时候,又商量了一下,虽然不太让人满意的地方也有那么一些,不过在综合了各方面的条件以后,两人还是觉得,定下她来演润子倒也还算合适。
吉田羊没有签约事务所,所以在合同的拟定方面,又和堺雅人有所不同。在酬劳方面,叶昭并没有给出特别优待,当然也没有故意去克扣她,只是给了一份普通的新人演员酬劳。
不过,仅仅是这样,对吉田羊来说,也是一笔意外收入了。
当然,叶昭这边也完全没有吃亏。起用堺雅人和吉田羊,这两个人的片酬加起来,才刚刚二百万日元出头,相比请一个有名的演员来当主演的三百万日元的酬劳,真的是足以说一声便宜了。
就这样,在敲定了吉田羊出演润子之后,最重要的三个演员,就这么决定了其中的两个。
堤幸彦仍不忘就这件事来调侃他,“看来,多看几场舞台剧也是很有用的。”
“说得对,所以没事就是要多看舞台剧才好。”叶昭附和道。连着两个主要角色都是从舞台剧演员里找出来的,他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么,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人选,叶君打算怎么办?”开完了玩笑,堤幸彦接着问道。
“这个嘛……”叶昭犹豫了一下。
其实在叶昭的心里,原本是有点想要来点恶趣味,把曾经跟他有过一次合作的菅野美穗请过来演大岛美智子的,也顺便让堺雅人跟菅野美穗来个提前十几年的公演。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他给否决了。虽然事业方面的东西不一定会怎样,但是人家小两口的缘分,如果因为他这么乱来了一把被搅浑了的话,这个罪过可就要大了。
所以,他还是收起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考虑其他的人选。
堤幸彦接着问:“这两位已经决定的演员都是舞台剧演员出身,第三位是不是也还要继续从剧团里来找?”
不过,这一次,叶昭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那倒不会。关于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人选,还是打算从有影视剧演出经验,并且没什么舞台剧演出经验的人里进行挑选。”
“真令人意外,还以为你会继续从剧团挑人呢。”堤幸彦说,“那么,我就稍微有点好奇,为什么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人选不继续从舞台剧演员里进行选拔呢?”
“打个比方来说的话,就像是把金和铜掺到一起来制作印章差不多。”叶昭解释道,“黄金的材质本身是软的,如果用它来铸造印材的话,就不能单独使用,而是要把它和铜掺到一起。”
“关于这个,我倒是大概知道,”堤幸彦点点头,“所以呢?这和不继续从舞台剧演员里进行选拔的关联是?”
“因为堺桑和吉田桑都是舞台剧演员出身啊,”叶昭提醒道,“所以,他们的演技当中,更多的还是舞台剧演员的加法那一套,很小心的注意倒也还算过关。
但是,如果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也起用舞台剧演员,那就变成了三个加法型的演员凑到一起的局面,那样的话,一不留神,就会变成那种全部用力过度的情形了。”
“所以,为了中和这种局面,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人选,才要尽量避开舞台剧出身的演员,这样一来,不就很像是把金和铜掺到一起吗?”叶昭说。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明白了,确实。之前挑选龙套演员的时候,我们也特别留意了减法型的演员。”堤幸彦表示了赞同。
不要小看这些龙套们,资深的龙套演员,做惯了衬托主要角色的工作,对于演技方面的加减法都已经做的游刃有余了。和什么样的主演配戏的时候使用怎样程度的演技,这些方面都很有自己的一套。
“话说回来,”堤幸彦说,“叶君的心里对这些事考虑的还是挺全面的嘛。”
“虽然外行的地方很多,或者说就是因为外行的地方很多,所以才要在这些地方去多做考虑啊,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叶昭回道。
“那么,让我们来决定大岛美智子的演员人选吧?”堤幸彦提起了正事,“年龄、条件各方面都很合适的演员……”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顿,向叶昭提问道,“叶君有想到的人吗?”
注意到他有想说的话,叶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堤桑想到了合适的人选吗?”
“其实,倒是想到了一位,不过,也不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堤幸彦说,“叶君应该也知道她的,就是那位中山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