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箭在弦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成都南门内便或蹲或站的聚集了一些百姓,一边搓着冰凉的双手,一边彼此交谈着准备领出城牌,背绳索的是要去砍柴,挂竹篮的是打算挖些野菜,还有带着鱼网的则想捞几尾活鱼,虽然战争的阴云密布,城中也是谣言四起,但人总要吃饭,日子总要过下去。
“嘿,老刘头今可够早的,昨天卖了几个钱?”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中年汉子蹲在地上,猛搓着双手,不时打个冷战的问。
被叫作老刘头的是个六十上下的老人,一身脏破的粗衣上补丁落补丁,头发胡子都赶了沾,一脸如沟壑般的皱纹显得很是苍老,听到有人叫他,有些迟钝的转过身去,看到那中年汉子后楞了一下,苦笑道:“哎,是程家老三啊,我人老了,挤不动你们年轻人了,昨天连柴刀都没领着,还卖钱?捡几根破柴自家用了。”
往手上哈了两口热气,程老三低头开始拾择一张破了好几个洞的鱼网,也不抬头,不满的嘟囔道:“也不知谁他妈的出的主意,竟连柴刀也要收,出门砍柴还要现领,这世道,嘿,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
老刘头人虽老,但似乎耳朵还挺灵,听了这话面『露』胆怯的四下瞟了眼,见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军兵,这才放下心来,凑近了略为吃力的蹲下身,低声道:“老三可不当『乱』说,要让军兵听去了怕是要吃亏的,弄不准还拉你去当兵卖命。”
“嘿!老子我还巴不得能去吃兵粮呢,不过瞧我这模样?”程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哎~,还是好好倒腾倒腾我的鱼网吧。”
这时忽然听两人身侧有一个女人抱怨道:‘当兵有啥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兵灾就在眼前,只不定哪天就送了命,哎~,可怜我那儿啊!前天……前天就被他们给抓走了。”那女人说着竟轻轻抽泣起来。
老刘头和程老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脸『色』憔悴的中年女人挎着个小筐,站在两人身旁,穿得虽也是粗陋,却浆洗的很是干净,听声音应不过四十来岁,但看上去却苍老得如五十多一般。
刘老头见了忙站起身,见那女人说着竟眼圈有些发红,张了张嘴似乎想劝上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
程老三却依旧自顾自的整他那破网,撇了撇嘴道:“当兵有啥不好?你们当这城中的大户为啥不逃走避祸?”说着抬头扫了脸人一眼,见他们一脸茫然,略有得意的一笑,又低下头道:“那是因为攻城的是刘皇叔,那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从来都是爱民如子,这要是换做姓曹的,怕早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那女人听了不解的问:“这位大兄弟,刘皇叔再好和俺儿子当不当兵有啥关系?”
程老三听了站起那瘦得象麻杆一样的身子,跺了跺脚,压低声音,很是神秘的道:“你们不知道吧,本来咱们州牧大人心疼百姓,原是要献城投降的,可咱们这位张将军,嘿,说是不愿丢了益州,于是就这么把兵权夺了,才害咱们吃这苦头,不过没准啥时候州牧大人再能掌权,这仗打不起来了,你儿子不就没事儿了?”
那女人听了眼中一亮,面有喜『色』的问:“那咱州啥大人能掌权么?”
程老三眼皮一耷,苦笑道:“这谁他娘的知道,看命吧。”
中年女子闻言脸『色』一变,双手合什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程老三没理睬她在那里求神,抬头看了看天『色』,疑『惑』的问:“老刘头,今怎么晚了,往日这时辰城门都开了。”
老刘头也皱了皱眉,嘟囔着道:“是啊,是啊。”
渐渐的,城里的百姓似乎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还是面带疑『惑』的彼此交头结耳,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未有动静,几个胆大的开始叫嚷起来,虽后人群喊叫议论声响成一片。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再叫全拉出去吃鞭子!闭嘴!给老子闭嘴!”城上忽然有人高声喝骂起来,随后更多的军兵跟着喊起来。
城门口的百姓在叫骂中逐渐安静下来,只见一队军兵自城上而下,为首满脸凶相的大汉在略高处站了,高声道:“都听好了,奉将军令,自今天起城门关闭,禁止往来,再有擅近十丈之地者,杀无赦!”
城门处的众百姓听了都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之后便是一片大『乱』,纷纷叫嚷起来。
“这位军爷,能知道啥时候再开啊?怎么说关救关了!”
“是啊,这城门关了俺们怎么活啊!”
“完了,完了,昨天就没粮下锅了,还指望今天能弄几个钱,哎~,这可怎么办啊~”
那大汉冷哼了一声,喝道:“老子管你们屁事!都给我滚的远远的,来人,轰他们走!”
二十来个军兵听了齐吼了声:“得令!”随后各持刀枪上前,不容分说的就开始驱赶百姓。
这时一个较为老成的伍长见了混『乱』的场面,陪着小心上前在那大汉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那大汉皱着眉点了点头,伍长便来到众百姓面前,脸『色』和气的道:“众位,众位,家中有困难的也不用着急,过一会就有告示贴在闹市,大家可以去看看,将军已想到大家的难处,已有对策,都散了吧,散了吧。”
于是在他的劝解和军兵的驱逐之下,聚集在城门口的众多百姓才半信半疑的各自离去,程老三和刘老头彼此对视苦笑了一下,也只能无奈的转走了。
雷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见王兰缓步走进帐中,忙挥手令亲兵退下,憨猛的脸上竟『露』出贼眉鼠眼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低声问:“子清,李奇如何说?”
王兰呵呵一笑,道:“恭喜将军,李将军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似乎放下了心中的重负一般,雷贺长出了一口气道:“他娘的!老子一晚上都没睡好。”
王兰心中不屑的冷笑了一下,脸上却恭敬的道:“将军交代之事,兰怎会疏忽?”
点了点头,雷贺忽然一面『摸』着胡子,一面琢磨着问:“子清啊,这冲杀拼命之事俺绝不皱一下眉头,但这算计谋划还是要你多多费心,既然李奇同意与我联手,这该何时动手,还要你来定。”
“将军哪里话,兰为将军谋乃是本份之职,此事容我略思,之后再禀于将军,请将军决断。”
“恩……,好,你尽管谋划,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要大意了。”
王兰面『色』一懔道:“将军放心便是。”
我自周明口中得知张任封锁城门的消息之后,心头不免惊愕,着实担心忐忑了一番,还以为此行『露』出了什么风声,连忙叮嘱他们小心从事,莫要『露』出破绽。
虽然我身在暗中,但若要说可以泰山压顶面不更『色』,风云交汇从容镇定那就是放屁,于是不免独自体会了一把“做贼心虚”的草木皆兵之感,要知纵然张任可以善待庞统这样的说客,却恐怕绝难对欲取其『性』命的人心存怜悯,好在过了两日一切安好,我才逐渐放下心来,于是忽然想起一事,刘备原命吕丰、吴克领三名死士于城外等候消息,原本我打算在行刺张任当天让他们混进城中,趁『乱』劫出庞统,可如今城门关闭又当如何联络他们?
又过了一日,周明前来见我,道:“少主,现已探听清楚,张任每日早晚均要往州牧府拜见刘璋,近日其又封城,故随行亲兵不过百人,他二人以为若要布置得当,应有五成把握。”
终于来了,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似乎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强自镇定了一下,我暗想:“以两人之力能在百人中刺杀张任这样的武将,有五成把握实在已是很高,绝对当可一为,想来张任也绝难想到有人会欲以如此手段对付于他。”
心中寻思着,我便要点头,但想到只要此令一下,之后的变化怕是就有些难以估计,况且从心底,我实不愿如此忠肝义胆的名将就此而亡,他便是死,也应如严老将军那般死得轰轰烈烈,死得『荡』气回肠。
“不若我去见张任,以三寸不烂之舌要回庞统?”不知怎么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我此来目的只为能救出庞统,至于刘备怎样拿下成都又甘我何事?以张任如今对待庞统的态度或许也有些希望,倘若能以和平的方式自张任处要出那丑鬼,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心中想着,我沉『吟』着问周明道:“周先生以为,干若亲往张任处游说于他放出士元,此法可行否?”
周明听了顿时楞住,随后一脸焦虑的道:“少主万万不可,倘若其再将少主扣留岂不乃是雪上加霜?”
“我若被留,你可再行刺杀之计。”
周明连连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万一未能取其『性』命,少主必受疑,则将身处险境也。”
微微叹息一声,我点了点头,周明所言确也有理,看来我那头脑一热的想法实是太过幼稚了,如今……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