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显然是知道周瑜诳我前来这件事的,因为这忠厚之人见到我时,神色之间不免有些不自然,但我既已认命,并把希望寄托在诸葛亮的玄机之中,便也神色自若的与他见礼。
彼此交谈之中,鲁子敬自然难免感叹,说要早知我的大名,一定苦留我投孙权帐下,言中之意自然不用讲明。
当天周瑜便留我及李忠、王直、吕丰、吴克住在都督府的偏院之中,晚上自然少不得摆酒款待,席间只有我与周瑜及他的长子周循。
这孩子如今已有十五岁,已和孙权之女孙鲁班有婚约,比铭心、邓艾还大上一些,有乃父之风,俊朗潇洒,举止得体,谈吐之间颇显机智,真不亏周瑜和小乔两人之子,历史上他若非早亡,定也是东吴的一大俊才。
对于周循我其实很有兴趣,若非自己真是个冒牌,定要收下他这徒弟,如此一来在江南也算有了点安全的保障。
有心考较他一下,我微笑着问:“江南历来富饶之地,孙将军治理有方,百姓拥戴,数年来励精图治兵精良足,贤侄以为若要进取,当征伐何处?”
周循闻言微微踌躇,随后恭敬的道:“小侄以为应讨曹操。”
大感意外的看着他,瞟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周瑜,我又问:“何故?”
“曹操久占中原之地,又狭天子以令天下,实为国贼也,其帐下兵多将广,屡有图江南之心,为我东吴首要之敌,自当联天下豪杰共相讨伐。”周循道。
哈哈,孺子可教啊!没想到周瑜的儿子竟然是个鸽派,而且在知他父亲心意之下,竟也敢如此直言己思,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实是不易。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作为周瑜、孙权这样的牛人,为何总是紧盯着刘备手中的荆州不放,难道他们看不出天下大势?纵然是刘备比较弱小,可相比起曹操的威胁来说,刘备又算得了什么?历史上若不是孙刘两家大打了几次,以诸葛亮和陆逊之能若要协同出击,曹魏能否抵挡得住还真不好说。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些用兵谋略,周循一一对答如流,我赞叹道:“人言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足见公瑾平日教导有方。”
周瑜笑道:“子翼过誉了,来,来,你我多饮几杯。”
酒过三旬,周瑜命儿子离去,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很是随意的问:“子翼观刘使君此番入蜀,可能取得益州之地?”
我毫不在意的道:“刘璋之能公瑾怎会不知?川中之地定入刘使君之手。”
周瑜听了笑笑不语,我略微思索,道:“干有一事不明,想向公瑾请教。”
“子翼何必如此客气,但问无妨。”
“如今天下,以曹操所占之地最广,若论实力,无人可及也,刘使君与孙将军皆为其大敌,两家实为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因何孙将军与公瑾甚欲得荆州之地,纵是刘使君胸有大志,日后或可为劲敌,然怎不能两家联手先破中原后在一论长短?”我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说出,只看周瑜怎样回答,虽然这话题有些敏感,但我反正是一白丁,到也没什么忌讳之处。
显然周瑜也未想到我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由楞了一楞,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酒杯放下,道:“若非子翼为瑜所邀而来,闻此言定当你乃荆州说客,子翼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一山安能容二虎?座榻之侧又怎能容他人鼾睡?荆州历来为我江南之地,自文台公始几欲得而不能,况我东吴以舟船之利而称著天下,凭己之长先取荆州乃是正理。”说着,周瑜神态间露出藐视天下之色,朗声道:“如今我主有八十一郡已令天下不敢轻视,曹操侧目,若再得荆州,尽占江南,安不能与中原争雄于天下?故只盼刘使君得了西蜀还我荆州,若是毁诺不从,瑜定发兵自取!”
见周瑜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心中暗自感叹,江南才俊的割据意识实是强烈得让人侧目,虽然从鲁肃当年的“榻上策”上便可看出苗头,但如今听了周瑜的一番话,我才亲身感受到是多么的严重,自古以来,从秦灭六国,楚汉相争,到后来隋,唐、宋多以北人一统天下为结局,其中虽有北方经济多处于领先地位,生产技术也比较进步及其他等等原因,也未尝不有南方之地多以割据为首要目标的原因,便如日后王夫之所说东吴“望曹、刘之胜败,弗拥江东以自帝,割据自保,即险以争,其势自危,皆败道也”。
深知思想一事乃是最为难以改变的,于是我也不不打算去白废气力,笑着点了点头,我违心的道:“听公瑾之言,确不虚也。”
到了柴桑,自然也相当于到了我这身体的原主人——蒋干的祖籍九江了,但我实在不知这被我“霸占”了肉身的蒋兄在这里还有什么亲戚或是家业,反正自铭心那里套出来的信息,应早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
九江者乃湖汉九水即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山拥千嶂,江环九派,襟江带湖,背倚庐山,实在有太多的风景可以一游,无论是鄱阳湖还是庐山,都是绝美之地,然而在想去看李白笔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被周瑜婉言阻止后,我只能带着李忠和王直等人,在十几名东吴士卒的“保护”之下前去游览鄱阳湖了。
此时已入秋季的鄱阳湖虽水位略降,已有湖滩、草洲、沼泽湿地微显,但远远望去,仍是浩浩荡荡,烟波万顷,淼淼然横无际涯,晴日浮光跃金,舟发鸟翔,雨时云水茫茫,风急浪高,亦有白鹳、黑鹳、鸳鸯等众多让我叫不上名字的候鸟已开始飞至于此,忽而腾空飞舞,忽而又降落在水面滑翔,有如此醉人的美景,又有鲜美的湖鱼,实是让我留恋忘返,徘徊多日不肯离去。
这天,在随行而来的东吴军司马的恳求下,我终是决定返回柴桑,那些一时抛于脑后的烦恼,又纷纷各归其位,一一涌了进来。
心情有些寞落的策马而行,忽然见往来人少的官道之上有一驾马车和十几个家人模样的人迎面而来,本来并未留意的我,偶然间抬头望去,却见到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面容,那车旁马上之人,竟是陆逊陆伯言之妹——陆雪。
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女扮男装的陆雪见到是我,拉住马缰停了下来,先挑开车帘冲车厢中什么人说了几句,随后竟笑着从马上一跃而下冲我走来。
李忠、吕丰、吴克见过这丫头,虽说感到奇怪,却不担心,而那军司马见了,不免微微皱眉,看着这俊俏得有些过头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而来,立即策马而上,将手扶于配刀之上,并命一干军兵小心戒备。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制止了他,有些头大的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拱手道:“干见过陆小姐。”
陆雪脸上露着极为少见的迷人笑容,还礼娇声道:“能与先生在此相见,实是欣喜,先生不是在江陵么?如何到了柴桑来?”
先听了我的称呼,又再听她这一张嘴,那军司马才愕然的看出这竟是个女人,又见与我相识,不由略微放下心来,但仍不失警惕的注视着。
没空理会他们,我极为客气的道:“干受周都督之邀前来小住,闲来无事便游了一番鄱阳湖,今日便要回转。”
“偶?”陆雪听了,似乎很是欢喜,眼珠一转道:“可是周公瑾周都督?”
很是诧异她对我的态度,不知这丫头又打了什么主意,我道:“正是。”
略微沉吟了一下,陆雪美目流连,问:“先生想必日后仍要回江陵?”
“正是。”
“请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说着,也不知这丫头打着什么主意,不等我回应,又转身匆匆往马车走去。
心中隐约有不妙的预感,但我却只能暗自苦笑,这时吕丰见陆雪走远,上前轻声的问:“先生,陆小姐莫非又是逃婚而出?”
摇了摇头,我无奈的道:“哎~,若是麻烦缠身,躲是躲不掉的。”
只见陆雪到车边,微微掀开车帘,与车中之人低语着什么,着实让我很是好奇,未用多久,只见车帘一挑,在陆雪的搀扶之下,一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翩然而下,随后两人齐往这边走来。
随着那女子走近,只见她面目清秀,青丝如云,柳眉凤目,朱唇红润,一张粉面略显消瘦,虽长相不如陆雪那么娇美,亦朴素淡雅,但举手投足间却风姿卓著,气质极佳,便如一朵白莲般清纯雅致。
两人来到我面前,陆雪笑着介绍道:“嵇姐姐,这位便是蒋先生。”
那女子听了,神态自若却又不失恭敬冲我翩然一礼道:“小女嵇云见过‘天机’先生。”其声似潺潺溪水,清雅宜人,令人闻之心静。
嵇云?这姓可真是少见,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容不得我多想,于是还礼道:“‘天机’实不敢当,小姐客气了。”
嵇云微微一笑,配上她那非凡的气质,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一旁的陆雪这时笑着道:“听闻先生欲往柴桑,我本要送嵇姐姐经江陵去谯郡,既遇先生,不知可否先同往柴桑,随后共去江陵?”
“这……。”去谯郡怎么会绕了如此弯路?实在弄不清楚陆雪这甚有个性的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如今烦恼已不少的我,着实有些怕了这女人。
嵇云见我犹豫,微笑从容的道:“小女甚喜见各地山水风土,故绕道江陵,今日能于此得见名满天下的‘天机’先生,已是倍感荣幸,既先生不便同行,亦不敢相扰。”说完便要离去。
这女人实在是聪明,一眼便看出了我心中疑惑,陆雪却一把将她拉住,娇声道:“先生可是怕我们添麻烦不成?周夫人亦宠于我,只请先生应允同行,一路上略为相护即可。”
你们既然敢从吴郡老远跑到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虽然陆雪这丫头让人头疼,但嵇云却很是让我有好感,说来到了这个时代,还真未见有如此气质的女人,况且我一大丈夫,连如此小事也不应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笑着对两女道:“干实非推委,仅是何时回江陵实是不知,若两位小姐不嫌干粗鄙,自当守护而往柴桑。”
陆雪闻言面露喜色,拱手一礼道:“如此便谢过先生了。”说完拉着嵇云转身便走。
嵇云却似乎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温婉的翩翩一礼,道:“烦劳先生之处,实乃感激,陆妹妹性直,望先生莫怪。”
一路上有些郁闷的做起护花使者,有美女同行是好事,可如今礼教大防虽不如日后那么壁垒森严,但端庄知礼,贤淑守节依旧是女子必备之德,尤其是在江南更甚,因此也只有陆雪那丫头依旧女扳男装大大咧咧的策马而行,间或还与我说上几句,看来在知道我那称号之后,态度改变了不少,但由于我自身的先天缺陷,怀疑是免不了的,因此我只能苦笑的搪塞于她。
一行人回转柴桑,我虽然担心陆雪是逃婚而出,但谁知她大大方方的见了周瑜后,安然无事的和嵇云一同住进了后宅,和小乔做伴去了。
带着李忠几回到偏院,刚一进门我便惊异的发现铭心竟然迎了出来,一见我倒身而拜道:“父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看着英武的他面上似有焦虑神色,我将他扶起,一边同往里走,一边问:“铭儿不在江陵,因何到了此处?”
铭心闻言道:“父亲,如今老师已奉诸葛先生之命赴公安驻守,孩儿想多学领军之法,故未曾告之父亲便随往而去,还望父亲莫怪。”
赵云去了公安?那里是离江陵最近的江南之地,想来诸葛亮已经开始布置对抗周瑜之事了,不过恐怕连赵云也不知诸葛亮是为防孙权,那就更不用说铭心了。
点了点头,我问:“如此说来,你是从公安而来?”
“正是,孩儿才到公安,便闻士载已奉庞老先生之命,前往西蜀庞先生那里去了。”说着微微一顿,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父亲曾有庞先生入川不祥之断,故孩儿心中忧虑,便特来相报。”
靠!庞老头儿搞什么鬼?想必他让邓艾去庞统那里,无非是欲观摩学习而已,可万一真有那落凤坡一幕,兵戈混乱之际,邓艾岂不性命危矣?
听了铭心之言,我骤然停下脚步,又惊又恼的楞在那里,一时间心中一片混乱。
人皆言“关心则乱”,如今我便是如此,虽说历练磨难为成长之必不可少,但已知历史的我,如何能任由邓艾去冒险?即便庞统那丑鬼走时说的信誓旦旦,可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非是人力可扭转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便是我知道历史的苦处,相比起来铭心虽与赵云齐至公安以防东吴,但日后孙刘两家会否真的一战却非我知,故反而没有那么担忧。
“士载已走几日?”我按捺不住心中不安,急切的问。
“自父亲离后,已有八、九日了。”铭心也皱着眉道。
“八、九日?算来应是十多天了。”我独自沉吟着,又问铭心道:“铭儿可知使君如今到了哪里?”
略微想了一下,铭心道:“孩儿来时闻使君已过巴东,如今想来应过了绥定,往巴川去了。”
我听了心中一紧,忙往屋中走去,将随身而带的西蜀简易图取了出来,仔细观看,一望之下不由一惊,巴川、剑阁、梓潼…..涪城!哪个混蛋带的路,这分明又是往历史的枪口上撞,刘备既已知那处有“落凤坡”又因何不换路而行?
很是恼怒的将地图一把摔在地上,我阴沉着脸站在书房中不语。
众人几乎未见过我如此愤怒,不由一个个都寒蝉若襟,不敢说话,还是铭心比较了解我,默默的捡起地图,等了片刻,才道:“父亲,事已至此,当如何而为?”
按时间算如今邓艾应已赶上刘备,想了一下,我道:“铭儿,你速回江陵,请诸葛先生派人赶往西蜀,将士载带回,我则去见周都督辞行,自水路赶往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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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个蒋兄找一个性格温柔、聪慧明理又思想相近的老婆,兄弟我实是费了一番脑筋,终于选了一人,不过这人似乎出生年代晚了点,于是只好为了需要让他早生几年,此外陆雪和嵇云到柴桑不免会让大家感觉奇怪,好在只是为了遇到蒋干,于大情节没什么影响,此外今后还会有说明,虽然有些勉强,但也将就说得过去,因此兄弟就暂且小YY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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