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道人并没有立刻将林浩宇安排下山,而是给他换了一个工作,让他先去给斋堂收拾手脚。
任何一个香火稍微旺一点的道观,都会时不时有居士善信来蹭口饭吃,因此玄天观中的道士见到歪歪斜斜地走进来的林浩宇,并没有一点惊诧的意思,不过也没有什么太亲近的反应,毕竟见得多了。
其中有几个人,林浩宇倒是经常见到,但大家以前说过话,现在上去搭两句嘴似乎也有些怪怪的,更要命的是,无争道人虽然让自己拜了师,但却只是个简单的仪程,并没有将林浩宇介绍给其他人。
大家都不认得,莫名上去搭话也好不尴尬,林浩宇这索性不去想这结交的事情,免得影响自己最近的感悟,等这修为稳定下来,再去找人交流不迟。
林浩宇洗干净了手,从后厨领了碗筷,便向斋堂走去,玄天观的香火比青霞观好了不知多少,相应的伙食上也要好上不少。
这一顿午餐不再是林浩宇熟悉的盐水煮蔬菜配粗粮窝窝头,而是四个很清淡的炒菜、一碗不太浓的汤,配上粗粮馒头,但即便如此,也让林浩宇从这里找到了一点点青霞观的感觉,他有些艰难地迈动着脚步,保持着自身平衡的时候,努力抵抗者身上“五岳真形符”的压力,让自己不会在这里的地面上留下脚印,两道五岳真形符的压力,着实是让林浩宇费了不小的劲力。
因此他没敢去坐那些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的椅子,而是老老实实地站着吃饭,生怕将那些椅子压垮。
略显纤细的右手拍在了林浩宇的肩上。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你是这里新来的吧,见你在这挺久了,挂长单还是暂住的?”
身负“五岳真形符”,不动的时候自然是如山一般,莫说是这个没什么修为的居士。即便是一个炼体期的修士,不用力都推不动林浩宇分毫,林浩宇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居士服的少年嬉笑着看着自己,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长大以后定是个帅小伙。
别的道士都在闷不做声地吃饭。唯独他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粗面馒头满地转,想必是个刚刚入门不久的,还不知道庙里规矩的,因此他也没回答,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然后扭过头来吃饭。
这时,正好一个道士刚吃完饭,站起身来收拾好自己的碗筷,一巴掌拍在了小居士的头上:“告诉你多少次了,庙里的戒律你是学一遍忘一遍么?吃完饭回去,把《清静经》抄三遍!”
小居士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林浩宇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用餐。
“吃的东西还没消耗的多。”
原本林浩宇已经算是适应了,然而黄兴真给自己加的第二道符箓。让他又遭了罪,想要等下山,恐怕只有等自己再度把这张符箓的力量是适应了才行。
苦笑一声,林浩宇扭头看去,就见两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在看着他,显然是庙里帮忙做饭的居士。那眼神之古怪让林浩宇有点汗颜,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之前拍他肩膀的那个居士还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耸了耸肩,林浩宇索性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直接塞进了嘴里。然后端着碗筷一摇一晃地进了后厨,哪想那个小居士也是有样学样,跟在了林浩宇的身后,口中问道:“我叫胡德贵,你呢?”
“林浩宇。”林浩宇淡淡地回答,在这里,他自然不需要再改名换姓了,一则是这里乃是黄兴真的地盘,自己根本不可能出事;二是这里距离南疆不知多远,那些没见过黄兴真的人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跑到这里。
胡德贵似乎没有听到林浩宇语气中的冷漠,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那你是来长住的呢,还是来暂居的?”
林浩宇看来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否能说这师承之事,只好回答:“长住。”
“那我等下领你去见见着玄天观的那些个老道吧,你要是暂居的我就不花这力气了。”胡德贵一蹦一跳地抢到前面,一边洗碗一边说道,“这玄天观啊,还是苦了些,前几天来了两个和你一样,一看就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向着寻仙访道,结果连入门第一课都没熬过去,斋饭吃了两顿就喊苦,最后老老实实地跑下山了,不过看你也挺了大半个月了,应该是能吃的了苦的……”
胡德贵一边洗碗,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听了他的这句话之后,林浩宇的嘴角动了动,终于提起来一点兴趣:“你知道我是出身世家的子弟?”
听到林浩宇回话,胡德贵一脸的惊喜:“当然能了,我虽然是个居士,但道门五术还是会一点的,尤其擅长的就是相这一块,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出身不凡,少说也是一方豪强的子弟;不过命途坎坷,想必在修道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眉宇间虽然平和,却是杀气四溢,这手上的人命必然不少,不过这不打紧,只要皈依道门痛改前非了就好……”
“这胡德贵虽然年纪小,可是真有些不凡,竟然能把我的大体经历说个*不离十,这可比那些大街上摆摊算命的强上百倍。”林浩宇心下很是惊诧,所谓的道门五术,指的便是山、医、命、相、卜五术,乃是道门祖师爷传下来给晚生后辈中吃饭用的。
所谓的山,即“仙”也,是通过通过服饵、丹法、玄典、拳法、符咒等方法来修炼“*”与“精神”,达到神气合一的境界,也就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修仙,不过这对于资质的要求着实太高,单看如今天下五域之中,各个门派中弟子数量与所控制地区的人口对比,就能窥出一二,而世俗百姓经常见到的“山”,便是抓鬼辟邪。
医,便是道医,是利用方药、针灸、推拿,灵治等方法,以达保持健康、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天下医术,道教自占七成,上古时期的医圣医仙如扁鹊、华佗、孙思邈等人,都是道门的祖师;
命,便是大街小巷中最常见的算命,通过对人的八字命理的解析,为人预知前程,让人能够趋吉避凶;
相,就是看相,分为相天、相地、相人三部分,相天就是通过天相变化预知天下大事,不过不知何故,秘籍尽数失传,即便是穷究古籍,也只能从里面找出写只言片语;相地,便是风水阴阳之道,囊括阳宅、阴宅;相人,就是通过面相、手相等等,来看人的吉凶祸福。
卜,包括卜和筮,通过太乙、奇门、六壬、占卜等等手段,来预测及处理事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道门典籍的不断外流,导致后三者中真正的道门高人越来越少,倒是世俗中的骗子们打着道教的旗号大肆坑蒙拐骗,很是将道教的名头败坏了不少,再加上佛门不断吸收道门的经典,并加以转化、曲解和传播,导致道门的生存越发的艰难。
“你既然如此懂的面相,为何还是个居士?”林浩宇问道,同时走上前去,开始洗碗,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一个没控制好将碗打碎。
胡德贵挠挠头,嘿嘿笑道:“我住庙才一年半的时间,还没有资格正式入道呢,而且,家里也不允许我住庙,毕竟这玄天观不许火居,我家又是八代单传……”
火居道士便是居家修行的一种,只是玄天观并无火居道士。
说着说着,胡德贵的声音就有点低沉,林浩宇将洗好的碗放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世修真不避世,居尘得道也离尘。你也不用执着于出家,在红尘中历练,广行方便普济群生,不也是一种修行么?”
听了林浩宇的话,胡德贵的眼前就是一亮:“是的呢,观主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我的,想不到你虽然年纪不大,懂的道理却挺多,走走走,我带着你去看看这些怪道士,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十个老道九个怪,还有一个是大怪’。”
说着,他用力拉扯着林浩宇,却发现林浩宇那略显单薄的身体重逾千斤,根本拉不动,不由得惊讶非常:“我可是修炼了内丹的人呢,怎么……”
林浩宇摆摆手,将他的话打断:“走吧,带我去见见这些道长。”
胡德贵点点头,嘴里嘀咕着:“看来又来了一个怪人,还以为有人能陪我玩呢,真是的。”清咳了一声,他说道:“那个,这玄天观里的老道都很……恩,都很怪,除了我师父之外,我也不怎么和那些师叔伯们聊天,咱们远远看看,你认个脸熟就好了。”
林浩宇点点头,跟着他的步伐向院落中走去,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和那些人交流,现在有胡德贵帮衬,先了解一下也好。
胡德贵拉着林浩宇走在一旁,在他人不怎么看得到的角落,边走边说:“那位微胖的,头上有个大包的道长,叫王克昌,修习的是医术,不过我看他鼓捣了一年多,也没看他吧自己头上的包治好;那个干干瘦瘦的道长叫做刘万民,修习的是符法,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可都叫他刘神仙;那个,正在吹箫的道长,叫做齐立新,修习的是经忏一道,那一口丹田炁熬炼的丰足无比,全力一嗓子整个大殿都要颤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