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林浩宇和胡德贵之外,在观内还有许多的经师与居士。
林浩宇一脸虔诚地下跪,六名经师此时也已经披上了经衣,见到此幕,胡德贵的脸色越发的阴暗了,他跪在地上,神色一阵的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澄清韵》开唱了,本来都有能力做经师的胡德贵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耳边的诵经声让他越发的心烦意乱,跪在不远处的林浩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一簇,嘴上却依旧跟着应和。
胡德贵想要求真问道,他只能等待自己的机缘,正所谓法不可亲传,修真的法门从来不是能够轻易示人的,哪怕是在自我标榜公正与平等的天地教之中,这个规矩也如同参天巨木一般伫立,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最简单的就是道门的《八大神咒》,任何一个都是一门堪称绝学的法门,它们就摆在那里,没有深入的解读,没有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传承,它们也不过是一片看着玄玄乎乎、短小精悍的咒语罢了,你听了过去也无半点作用。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清,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林浩宇想着这些,口中下意识地跟着唱出了《静心神咒》,他突然间心血来潮,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封印一般,头痛欲裂,就连体内的真炁都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一声轻叱在他的耳边响起,林浩宇这才缓过神来。
“呼……”
林浩宇轻轻地舒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大殿的棚顶。耳畔,八大神咒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清静经》的颂唱已然响起。
林浩宇这个时候感觉自己的脑中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遮掩,这等神通让林浩宇想到了黄兴真那遮掩天机的法门。
“这是……我有一段记忆被封印了?”林浩宇似乎有些明悟。只是那段记忆被莫名力量封住,林浩宇根本就无法知晓,“这个封禁应当是黄兴真师叔或者师父所留,我可破解不了……算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知道了反而是祸患。”
玉佩就在自己身边。若是歹人所为,此时定有蹊跷,但玉佩一句话不说,林浩宇便知道,这事情定然与师门有些干系。这种事情并不为现在的自己所能控制,林浩宇索性不再去想。他张开嘴,开始跟着唱《清静经》:“……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唱完三皈依,早课就算是结束了。经师们脱了经衣,互相拱手道了声“慈悲慈悲”,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或是看守山门,或是值守大殿,只有林浩宇一人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刚刚起身的胡德贵看来腰杆笔直如枪一般的林浩宇。神色黯淡地去打扫庭院的卫生。
道门的跪香,算得上是一种最基础的惩戒手段。就是让犯了错的门人弟子在祖师爷面前长跪不起,反省自己做过的错事,达到醒心的目的。
对于寻常的道士而言,跪香或多或少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体力上的消耗自然是不必多说,尤其是在这种初秋的气候,太阳正是火热的要命,跪上半个时辰便是汗流浃背,难受异常。
不过对于林浩宇而言,这种程度的炙烤和体力消耗完全不是问题,而无争道人要做的,也仅仅是让他静心忏悔罢了。
林浩宇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将腰杆挺得笔直,任凭太阳如何炙烤,都不曾一动分毫,不过强横的身体,让他没有留下一滴汗水,倒是因为抛却了杀气之后,整个人显得平和自然了不少,所以有一只蝴蝶大胆地停在了他的右肩上,并不时扇动一下翅膀。
“啾啾,啾啾。”
一只巴掌大的山雀鸣叫着飞了过来,在林浩宇的头顶盘旋了一圈,而后俯冲而下,一口叼住了那只蝴蝶,林浩宇并没有制止,反而运转真炁,让右肩上的肌肉软化下来,避免让这只山雀因为用力过猛,杵伤了嘴。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道不会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有所改变,大道不是不能改变,而是怀着最大的慈悲不忍改变,因为还有更多的人在靠着无情运转下的大道生活,为了一个人的些微改变,很可能就会害了更多的人。
林浩宇当然有能力避免那只蝴蝶的死亡,但是这样一来,实质上便是破坏了山雀吃蝴蝶这个小小的循环,人们总在喊着慈悲,总在喊着避免杀生,总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放生”,行动上却不知不觉破坏了慈悲应有的含义。
“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明道德。”无争道人渺然的声音传来,在林浩宇的耳畔震响,若黄钟大吕,若暮鼓晨钟,让林浩宇的灵台为之一清,随后,林浩宇就听到无争道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今夜三更三点,到讲经堂候我。”
林浩宇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响应,他继续跪在大殿前,略显脏旧的道袍上,出现了一层蒙蒙的清辉,将身上的污垢轻轻震落。
在藏经阁中剖析《周易参同契》,实在传道,传的是丹鼎派一脉相承、秘而不宣的道,而这次,定然是要传法了。
虽然和“道”比起来,法落了下乘,然而能够直接拿来用的“法”,显然要比还需要自己细细参悟的“道”而言,更具实用。对现在的林浩宇而言,法能让他的实力以最直接的方式增长。
“当,当,当。”
三声罄响传来,今日职殿的宝心道人敲响了大殿前的罄,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对宝心道人说了声“慈悲慈悲”,宝心道人笑着还礼,也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林浩宇心中越发的清净了起来,思绪飘飞间,也难免有些感慨。
“我道门或许也应该有所发展吧。”林浩宇低声呢喃了一句,莫名地想起了那些在青霞观、玄天观中烧香的善信,一个个用的似乎都是佛教的合十礼。
心诚则灵,祖师爷不会因为礼制方面的偏差而有一点点的怪罪,但林浩宇的心境却是达不到祖师爷的水准,道门的文化礼制其实早已经深入百姓之中,然而他们对此却并不知晓,若是能唤起那些已经深入了寻常百姓生活的那些属于道门的传承,倒也是美事一桩。
……
就在林浩宇思绪飘飞的时候,秀如烟正行走在一片金光的海洋之中,这是一片纯粹的光,没有任何的杂质,也没有任何的阴影,即便是秀如烟的身周,甚至是脚下,都没有一点阴影的存在。
自从踏入了通往“神恩海”的天国之门,秀如烟已经不知道行走了多久,但天国之门中的这条路似乎永无尽头一般,即便以她现在的实力和资质,所能感受到的也只是一片灿烂的金光罢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规则之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亦或是死气,有的,只是一片死寂,这些金光中并不蕴含哪怕一丝一毫的能量,任凭秀如烟如何运转体内的神力,也被无法将这些金光同化分毫。
“神威如狱,神恩似海。”秀如烟停住了脚步,轻轻地呢喃着,似乎想要从这句在真神宗内流传了无数年的话语中,找到一线灵感。
早在神威狱中,秀如烟便开始将身体内属于魔教功法的黑暗力量逐步压抑,原本黑白两色的羽翼此刻已经全部变成了洁白的颜色,若不是右边的羽翼上偶尔会有一丝黑气流转,没有人会认为她有魔教圣女候选人碧秀的传承在身。
可是现在,随着那八个字出口,秀如烟总是有股莫名的躁动,来自碧秀的传承不断地活动者,魔教功法修炼出来的真炁不断地流转,试图冲破神力的枷锁,从丹田之中冲出,再度施展出煌煌魔威。
只是已经身入神恩海的秀如烟,又怎能轻易让这股真炁得逞?传承自伊莎贝拉的知识告诉她,只有虔诚的信仰,才是获取神恩与救赎的唯一通道!
因此,秀如烟拼命地运转着体内的神力,金色的神力如同潮水一般流过她的经脉,冲进她的丹田,与体内那最后一丝黑色的真炁展开了搏杀。
面对着惊涛骇浪般的神力,黑色的真炁没有丝毫的畏缩,反而展开了最顽强的反击,一丝一缕的神力被黑色的真炁击溃,然后吞噬,魔教功法的霸道在这一刻彰显无遗。
“果然,霸道的功法都会在体内形成烙印,影响终生吗?”秀如烟苦涩地跪在地上,身后的羽翼上,那一丝黑色越发的明显了,“兵解重修?还是干脆转世轮回?”
空荡荡的金光中,没有人理会她的疑问,也不会有人指出她这两个问题的不当之处,真神宗没有轮回,真神的信徒在死后,都会进入真神专门为他们开辟出来的神界之中,至于兵解,那是道门独有的说法。
猛然间,秀如烟的脸上出现了一股决绝之色,她彻底放开了神力的压制,任由那股代表了碧秀本源的黑色真炁成长。
这具肉身本来就是碧秀的,经脉中记忆得最深刻的运功路线,便是魔教的功法,因此这股真炁在突破了丹田内的封锁后,如鱼得水一般地在她的经脉中开始了运转,被神力强化过的经脉轻而易举地承受住了这种速度下真炁的冲击。
秀如烟跪伏在地,双手拄着那柄大的不像话的,末日审判,原本圣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略显妩媚的笑意,与脸上原有的圣洁格格不入,却平添了不少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