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道:“刚才洪胖子来过,也是说的这事,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大一的新生,怎么会劳动你们两位主任的大驾?”
徐沫道:“其实我先前也不知,是我老师跟我说的。”
李康睁大眼睛道:“怎么,连吴老都惊动了?”吴不疑可是和他老师萧樾一样的存在,他可不敢轻视的。
徐沫道:“我听老师说左师叔学问是好的,总想让我一见,听说你们要开除他,我这才跑过来看看。”
李康道:“什么左师叔?”
徐沫道:“我老师和他称兄道弟,我不免要喊他一声‘师叔’了。”
李康心道:“我晕,这吴老也太荒唐了,怎么和一个小学生平辈论交,这叫我们怎么自处?好在我跟吴老不大往来,要不然天天守着一个师叔在系里,可叫我怎么活啊!”他可不知这个主意正是他老师萧樾出的。
李康问道:“你听谁说的我们要开除他?”
徐沫道:“这个啊,我们哲学系大二的一个男生跟你们系的一个男生是同乡,所以我就知道了。”
李康心道:“中文系的学生舌头真是长,比长城还长。”
徐沫又道:“总之你们要开除他是你们的系务,我是管不着的,只是手续办完告诉我一声,我叫他直接把铺盖转到五楼历史系宿舍去。我走了。”说完起身告辞。
徐沫出了门,心想:“老师交代我的事算是办好了,只是不知这个小师叔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学问,嗯,老师说的想来是不错的了吧,有机会定要见见。”
李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思路,心想:“这左羽看来还真是一块香勃勃,在我自己的屋里我都没闻见香味,倒让他们闻去了。不成,这等便宜绝不能让别人占了去。只是这左羽是不是真有才华,还需考察。”
这时司马明正从外面进来了,道:“李主任,我把文件收拾好了。”
李康道:“麻烦你了,放桌上吧。”
司马明把文件放在桌上转身刚要走,只听李康道:“等等,你和左羽是一个寝室的吧?”
司马明道:“是。”
李康道:“你觉得他的才华怎么样?”
司马明撇撇嘴道:“没看出来。”
李康看了看司马明,想了一会儿,道:“没事了,你去吧。”司马明转身去了。
李康仔细盘算:“看司马明的态度,似乎对左羽有些嫉妒啊。既然能招人嫉妒,多半是真有些才华了。”其实司马明根本不在寝室住,跟左羽更无深交,只是他自命不凡惯了,根本不把左羽等人放在眼里。
李康现在十分犹豫,刚才一心要开除左羽,一来是被周老太闹得坚持不住了,二来也是气左羽顶撞了他,他本来就心胸狭隘,怎么能不生气?后来被洪大川和徐沫一说,又有点舍不得左羽这块香饽饽,何况左羽的过错顶多也就是个警告处分,要说厉害,也就是顶撞任课教师,那也不过是记过处分,根本够不上开除的罪过。
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下午,看看时间不早了,夹了自己的公文包,出门回家。
他到了家一推门,就见自己的夫人脸色不善,李康不知哪里得罪了夫人,连忙上前赔笑,问李夫人出了什么事。李夫人一说,李康听了,差点吐血。
原来按王雅倩的安排,左羽的事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宿舍区,不过她太低估大学生,尤其是中文系大学生的文学想象力了。
中文系的学生,那舌头都是松紧的,看见一根鸡毛,就能说见着了三只凤凰。这件事越传越邪乎,大大超出了王雅倩最初的估计,到后来被人整理出了一个“中文系大才子被诬,李康与周老太姐弟恋情,系主任假公济私开除无辜”的超级八卦。李夫人出去买菜,正好听了个“无删节”的全本,当即菜也不买了,回家备下搓板、暖气片以及大块CPU等种种刑具,等着李康归来审问。
李康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下午一冲动,真的把左羽开除了,这种荒诞不经的话还不就给坐实了?有道是人言可畏、众口烁金、三人成虎……到时不管这种消息多么不可信,自己也躲不开一身骚气,摘都摘不干净,想跳黄河都没机会了。想到此处二话不说,连忙打电话和系里其他负责人通了口气,说了对左羽的处罚决定。虽然现在中文系基本是他李康的一言堂,但这个过场不能不走。
当晚他不知费了多少工夫,磨破了嘴皮子,才把夫人安抚下来,免了一双膝盖的苦痛。
第二天,李康刚一进办公室,周老太就跑来问系里的决定,李康那叫一个没好气,心想:“你自己捅了一个马蜂窝,却扔给了我,你自己抱着吧。”盘算好了,便道:“今天中午就开会,商讨这件事。”周老太以为左羽末日不远矣,欢天喜地地去了。
到了中午,系里的负责人,加上当事人周老太、左羽、邹杰等人开了一次会。在会上,李主任发言道:“我们作教育工作的,不要动不动就把处罚拿出来,处罚不是目的,也不是好的手段。”
“据我的了解,左羽这个同学还是不错的,年轻人有些棱角,也很正常,我们要懂得理解,要懂得包容。”
这一番话说的在座诸君无不点头称善,心中暗赞李主任胸怀广大,是一位真正的教育工作者。最后经众人一致决定,左羽和邹杰各得记过处分一次,通告全系,日后表现良好,再予以撤销,古代文学课期末考试以不及格论处,等下学期一起补考。
左羽向李康说了自己经济困难,要求免交补考费用,李康干脆好人做到底,竟然一一答应。散会后李康又安慰了周老太几句,和众人离席而去。左羽与邹杰也勾着肩膀,说说笑笑去了。
只留下周老太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气得像蛤蟆一样肚子一鼓一鼓,半天才打了个嗝,一咬假牙,拿定了主意:明年决不让那两个可恶的小子补考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