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左羽去探望他,叶渊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后来跟谭爱君聊天,聊来聊去,可算想起来是谁了,当时也没明说,今日一见,分外高兴。
只听左羽道:“明天开始实习了?”
叶渊道:“是啊,三水镇下属三水村的三水小学,我去当老师。”
三水镇是C市下属的乡镇,当地物产颇丰,倒不是穷乡僻壤,和市区中间隔着一大段,交通也还便利,只是和华天大学南北相向,坐车也需小半天。左羽却是一愣,道:“你妹妹不是说系里有意让你保研留校,就地实习么?”
叶渊道:“唉,心里闷得慌,正想出去走走……”
左羽从谭爱君那里已知那日的女孩姓甄名珍儿,只道他还是为了此事放不开,便道:“师兄啊,我略通风鉴之术,我观那位……骨相轻薄,恐非君佳偶啊,你也不必……”
叶渊一摆手,未语先叹,这神情跟他妹妹是一样一样的,道:“旁人总道我痴心妄想,纠缠不放,岂知我从来就没奢望什么。我这人痴痴颠颠的,她怎能看得上我。只盼她能开开心心,远远能看她一眼也就够了。人与人的缘分原有定数,那一回眸,一顾盼,缘已生矣,一转身,一挥手,缘已灭矣。又或是前生我欠了她的,业障未消,也未可知。‘我爱此情,不争不竞,我爱此味,如雪如冰。’此情此味,不可与俗人言也。”
左羽闻言,心有所感,怅然若失,又见他呲牙咧嘴,哪里是放得开的模样,也知多说无益,只能略尽朋友之义罢了,道:“既如此,你又何必走?保研留校也不错啊,阳关之外,恐乏故人。”
叶渊道:“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有些闷,如今大学里是有学无术,就拿咱们系来说,那些先生整日价便琢磨潘金莲平时用什么化妆品,和珅他们家保险柜的密码是多少,孙悟空的娘家姓什么,这等学问有什么作头。至于留校也不过是为牛马走,我之志不在此啊。等毕了业,我便学那徐霞客,竹杖芒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此生可休已。”
两人以往谈风诵月的时候多,左羽觉得此人一身本事固然不俗,但不免英雄气短了些,此时一听,他胸中另有一番丘壑,寻思倒是自己小看人了。便道:“你不是有病么?可需谨慎些个,就这几日你妹妹都没什么笑脸。”
叶渊道:“我一出生就浑身冰冷,没有血色,看了不少医生,都说我养不大的。后来多亏了一位国手,施展非常手段,帮我捡了一条命。说起来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
左羽想既然称作国手,这是位中医了,道:“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按你这么说似乎是极为厉害的寒症。”
叶渊咂咂嘴道:“正是,‘辨析奇症,必求其本;圆机活法,方不拘一。怪病不怪,应寻蛛丝马迹;难症非难,尤需辨证求因’,我这病却是先天的,蛛丝马迹难寻,辨证求因不易。治疗方法说起来更是奇怪。从很小的时候,大夫每天叫我喝酒,白酒啤酒米酒果酒葡萄酒,上到名酒原浆,下到街边十块钱一桶的白干。开始只是用筷子往嘴里蘸,坚持不懈,逐年递增,我六岁上就能喝四两烧刀子一点事没有。”
左羽道:“嗯,很好,喝酒就是要从娃娃抓起。”心里却奇怪,要说他自己的酒龄也不短,不过那完全是出于个人爱好和修炼的需要,可不是为了治病。酒本是有药效的,但这许多种酒的性情不尽相同,这么喝法可真费解。
叶渊道:“这样十日九醉,身上的病痛倒是轻多了。不过这都是准备活动,真正的治疗是在我七岁生日那一天……”说着把杯中酒干了,用手指在杯口比画了一圈,道:“他在他们家院里挖了一个土坑,到我胸口这么深,那时候我可没这么高。等到正午太阳正盛的时候,灌我喝一大碗药酒,然后让我站在坑里面,再往坑里填满酒糟。每天午时入坑,未时刨出来,如此埋了七天,其余时间就是针灸,身上扎得像刺猬一样。”
左羽越听越稀奇,笑道:“好玩么?”
叶渊道:“你琢磨好玩么。你要知道烈性酒才好配药酒,能更好的把其中的药力发挥出来。那一大碗药酒可是货真价实的,少说也有七、八两,一口气喝下去,再被酒糟一熏,要是没有前几年的修炼,醉也醉死了。至于效果,你看我现在还活着就知道了。那时我脉象已现生气,不过身子还是很虚,他便又教我五禽戏、八段锦诸般导引之术,用以强身保命。”
左羽心道:“怪不得体育系那几个打你不过,敢情有内功底子啊,虽然都是些粗浅的卫生之术,架不住十几年练下来,那也了不起了。”
忽然叶渊嘴角一翘,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道:“诶,你猜为什么他要在我七岁生日那天开始治?”
左羽道:“既然是非常办法,是不是要用什么虎狼之药,怕小孩子身体尚未长成,受不了。”叶渊闭眼摇了摇头。
左羽道:“我想想啊,嗯,这天人一体,人身寒暖应四时而动,算准时日施治,也在医理之中……怎么还摇头,那就是怕你酒量没练出来。”
叶渊道:“你说的跟我原来想得差不多,可惜都不是真正的缘由。我也是后来才听他告诉我的。他老人家这法子是从一个孤本里翻出来的,虎也有,狼也有,大象也有,乃是极燥极热的一张方子,从来也没用过,而且方子一小半都叫虫子啃了,有几味药名和用量都看不清楚。不过依我的脉象判断,大概也只有七年的性命,反正也是没救了,不如先让我活够了本儿。哈哈,生死有命,剩下的就当是按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