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对如何替宁思复仇还没有清晰的思路。原因在于,我还没弄清宁思父亲被问罪的来龙去脉。
采薇自小和宁思一同待在宁府,连府门都很少出,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采薇只告诉我,宁思的父亲是蒙冤入狱,不久就传出他畏罪自杀的消息。
即使到了京城,我也不能随意抓个人,唐突地问他知不知道前户部尚书是如何倒台的。
想来想去,还是问景逸最合适。
他好歹是个世子,朝中的事,即使他不特意去打探,也会有风声透进他的耳朵。更何况这是他家未来姻亲的案子,他应该会知道一些隐秘。
既然已经同景逸成为了同盟,我不妨问问他。
我说:“我想要知道我父亲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逸沉思了片刻,缓缓说:“宁伯父的案子,我知道的不多,只能将我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知道一点,也比两眼一抹黑的我强。我说:“好。”
景逸缓缓道来:“去年庸州夏季大旱而秋后暴雨,接连的天灾让庸州的农田几乎颗粒无收。靠着存量挨过了冬天,到了今年二三月的时候,庸州的百姓已经开始啃草根了。其实往年也有这样的事情,朝廷都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储备粮赈灾。而负责朝中储备粮调运和赈济灾区的就是当时的户部尚书宁伯父。”
我问:“是赈灾粮出了问题吗?”
景逸点了点头,说:“是的。三月初,圣上下诏,命宁伯父调五万石储备粮去往庸州赈灾。但直到四月中旬,庸州起了灾民暴乱,朝廷才知道储备粮根本就没有运往庸州。当时太子监国,太子亲自去看了储备粮仓库,本应该存有储备粮三十万石的粮仓里,一粒米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宁均只是卷入了朝堂纷争,得罪哪方权贵,于是被安了个什么欺下犯上之类莫须有的罪名。没想到,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赈济粮和灾民暴乱。
景逸继续说:“庸州的暴乱,最后靠军队镇压下来了。由于饥荒和暴乱死去的庸州灾民超过十万之数……后来,太子就以贪墨储备粮的罪名将宁伯父关押起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宁伯父在狱中自裁的消息。”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十万人。
十万人啊!
十万人因为救济粮没有运到,在饿殍遍野中死去,在兵荒马乱中死去。而这一切,是因为宁思的父亲?
终于,我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你觉得……我父亲……是无辜的吗?”
景逸低下了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我不知道。只是宁伯父这些年,无论是筹集军饷,还是赈济灾区,从未出过差错。我相信,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我说:“但你说的这些,这些情况,可证明不了我父亲的清白。储备粮草,是他的职责,放粮赈灾,也是他的职责。而偏偏,就在他的职责上出了问题。”
景逸疑惑地看向我,说:“你不相信宁伯父吗?”
我无奈地说:“我想相信。但我并不知晓父亲在官场上的所作所为。你觉得我父亲的案子可有疑点?”
景逸坚定地说:“有。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是,三十万石储备粮去了哪里。宁伯父自裁后,宁家被抄家,并没有发现宁家的家产有什么异常之处。若真是宁伯父贪墨了那三十万石储备粮,宁家一定会有大笔进账。”
我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储备粮上做了手脚,不仅陷害了我父亲,还造成了庸州暴乱?”
景逸说:“没错。宁伯父或许没有看顾好储备粮,存在失职的行为,但绝对没有贪墨那些粮食。”
我顺着景逸的思路想,越想越觉得找到了方向。
我说:“没错没错。父亲作为户部尚书,即使要贪墨储备粮,也不会将储备粮的粮仓搬空!一定是有人在粮仓上做了手脚!储备粮的事情,是由户部全权负责的吗?”
景逸说:“是。”
我向景逸深鞠一躬,以表感谢:“多谢景世子告知。”
景逸侧过身去,不愿受我的礼。他说:“你不用谢我。就像你说的……这是我欠宁伯父的。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答:“我暂时没有什么计划。我打算之后往储备粮的方向查查线索。”
景逸说:“好。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来靖安侯府找我。”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被太子监视的人。虽然他监视我是为了找一个金发碧眼的人,但你这个真凶最好还是不要和我接触。我从出了陆府开始,就感觉被人盯着。说不定此时太子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我现在正在靖安侯府和你密谈。”我说。
景逸笑道:“我自然早有准备。我让阿海去你店里闹,就是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引你过来,太子应该不会起疑。至于进了靖安侯府之后你做了什么,太子是不会知道的。这点你大可放心,我靖安侯府的暗卫不是吃素的。”
我说:“嗯,那就好。”
景逸说:“今后,我会隔三差五的派府里的丫鬟去你店里买东西。你若是需要联系我,可以让她传信给我。”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监视我的人该起疑心了。”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景逸喊住我:“还有一件事,宁……依依。”
我回身,问:“什么事?”
景逸吞吞吐吐地说:“你,你还是早日从陆府搬出来吧,陆其风毕竟是太子的人,你在太子眼皮底下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我说:“其实,今天一早,我就跟陆其风说了我想搬出陆府的事情。但陆其风说他替我找了一处宅子,让我等新宅翻修好了之后再搬出去。我想,太子可能不仅派了暗卫来监视我,还将此事告诉了陆其风。为了安太子的心,我还是暂时顺着陆其风的意思,待在陆府比较好。”
景逸说:“也好。待此事风头过去,你尽快搬出来。”
我点头,正要说是,就听见门外阿海故意提高的声音——
“夫人夫人,少爷还没起呢!他酒气熏熏地,还是我去叫他起来,去正堂给您请安吧!”
听到阿海通风报信的声音,景逸急得缩起了脖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不好不好,我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