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江环抱一个长宽一样的破木盒,从碎名小道沿途走在碎撒的鹅卵石上,步子愈急不见松散。
路排两行低桂,只得让人看清前方小道。
她又拐了几条小道,瞧见后院马车已经备好,便转身走向东苑。
齐府低桂多,还未走到东苑便见几个小丫头挤在低桂旁窃窃私语。
缘江听到郡主二字,顿了步子,不禁竖起了耳朵。
“少爷当了郡马爷也不知道消停消停,这就将还没过门一月的媳妇儿给气走了。”
“郡主也是可怜人,但我瞧着郡主太过孤高自傲,都落魄成那般样子了……要是我,我就卖了皇上封的府邸买个小地,剩下的银子也能过个大半生。”
“人都是要脸面的!郡主生长的什么地方?是你一个小奴婢能想的?她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被人伺候长大,泡奶浴喝琼浆的富贵人,小地方装不下她那尊大佛,少爷留不住她也正常。”
“少爷性子古怪,怪嗜也多,大老爷那般有银子他因一时赌气,就没了月银。昨日被打成那样丢出府外,还不是被君公子捡了去。”
“话说少爷和君公子到底什么关系?莫不是当真有龙阳之好?”
“嘘……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再龙阳……”
“不过我怎么听小翠说,少爷八月初闹那一次是因为老爷要接老家一个什么侄子来府?是不是看少爷不成器,老爷年纪又大了,想找人过来接位?”
“那可说不准,小翠去哪了?”
她们左顾右盼,突见低桂后一白色人影,吓得忙低头行礼。
“东苑后屋落灰,你们去收拾收拾整干净了。”
缘江身为府中大丫鬟,教训道。
几个人不敢说什么,只能低低称是。
倒是说齐棣龙阳之好的那圆脸丫头,撇嘴道:
“都要走了还摆什么架子?”
“啪!”那丫头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周身几人吓得没了神,忙跪了下来。
“郡主一日不出府,你们永远是她的奴才!”
缘江将木盒提着,剜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去!”
“是……”
几人忙拉着目中含泪的小丫头走了,缘江定了定神,走去东苑屋门口,轻轻推了进去。
莫赠坐在梨花木桌前,将茶具收拾的整齐。
缘江向前道:“奴婢来收拾就好,您先休息一会儿。老爷替您请到了十一月初,近几日文祥都不用去。”
莫赠抬眼瞧着缘江小心翼翼的收拾,她道:
“那木盒是爹一直提着装茶具的,当时赤衣官兵抄我家,我偷偷将它藏在王府后一颗老银杏上,事后才将这木盒拿下来。爹用了几十年,我竟提了没几次,盒提手便坏了。”
缘江轻轻将盖子盖好,扣上茶花纹铁扣,道:
“奴婢这不是给您修好了吗?老爷派人将您的府邸收拾的干净,该添的桌子、凳子、床铺等都弄好了,他交代奴婢,如果您在家休息好了便回齐府。”
“听母妃提起过,这木盒是小姑姑送给爹爹的。”
“奴婢嘴笨,只知道您念旧的紧……小姑姑?您有姑姑?”
缘江思来不对,突跪下身呼自己的嘴,
“皇室之事奴婢提了就是罪,该打!”
莫赠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目中看不清其他神色,
“母妃说,小姑姑是个妖怪,专门勾男人的魂魄,就连爹爹的魂儿也被她勾了去。这破木盒便是那小姑姑留下来的遗物,现在作为爹的遗物就给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缘江面上一热,忙抹了把泪。
“坏的都过去了,好日子都在前面呢!郡主,马车……备好了……老爷上朝去了没能送您,他捎来口信说改日去看您。”
“走吧。”
莫赠起身,身边除了一个破木盒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走的时候倒也轻巧。
还没出门,苑中渐渐热闹起来。
缘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却看见那不经人待见的嬉皮笑脸赫然出现在圆拱门前。
他穿着一身监生袍,身后几个亲随抬着桌子、椅子摆在苑儿中,又有仆妇架锅煮水,厨房厨子也跟在齐棣身后。
那人昨日气色狼狈,今日倒看起来红润多了。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来,王成、明月、宋亮、宋瞎子、王瘸子,上次我们打得赌我输了,这就请你们同郡主一起吃个古董羹来送送她。”
王成瘪瘪嘴,奈于齐棣真的是落了穷巷子,能让他请个饭也算是不容易。
他道:“替弟兄们谢谢少爷了。”
屋前两道冷瑟的目光注视着他。
“茗温,愣着干嘛?来一起啊,别枉费了我的一番好心,我都逃课了。”齐棣若无其事道,说着挽起袖子扎好裤脚,便亲自摘菜清洗。
“少爷,您这是作甚?怎和那双面戏子一般昨日一个样、今日一个样?”缘江做足了保护莫赠的动作,挡在莫赠前面。
齐棣笑意不减,“茗温这婢子很是有脾气哈。”
王成他们却僵了身子,他们少爷什么时候这般好声好气了?
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心中默哀,这说请吃饭,看得出来这次饭根本吃的不舒坦……
“前些年莫赠在山里遇见一个采茶老翁,老翁采株不采叶,整株茶树带土一起翻炒做茶碾末卖,竟没人觉得他的茶有其他不对劲儿,还纷纷夸他的茶好。”
屋前那女子端立身子,说话却叫人听不懂。
齐棣停下摘菜的动作,突然笑道:
“好一个老不正经!”
王成他们听罢忙捂脸,自家少爷是个脸皮厚的,听得出来莫赠在骂他不正经却又打着哑谜,他们暗自相互对视,王成硬着头皮道:
“少奶奶,少爷是来赔礼道歉的,他性贵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他昨日想了一夜想通了,一大早便吵着要见您,却想了一个破法子……少奶奶,留下吧。”
齐棣没说什么,又摘起自己手中的菜。
王成看了眼不常开口的明月,明月接话道:
“您嫁入府前三日,少爷三日未合眼,他……他!”
齐棣一甩菜叶入水盆,苑中人忙跪了下来。
“他他他了半天!茗温,我稀罕你,你别走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