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一个颇有一定年纪的男人很有气势的坐在车里,一身笔挺西装,好像刚刚出席某个商务活动才回来,沙蓓蓓向他道谢,
他用英语回答,说这是他的失误,应该做出补偿。
难道意大利人也讲究门前三包?
然后两人领会了一下精神:
这幢房子是他的,房子所在的地皮,还有门前的一大片地皮,也是他的。
在他的地皮上摔伤了,他要负责。
大大的宅院门口,站着几个人,守在一架轮椅旁边,恭恭敬敬的等着。
“哇,好像唐顿庄园一样。”沙蓓蓓一阵雀跃,虽然不好大声说话,眼睛里好奇的光已经压不住了。
然后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大佬,这么有气势的男人,竟然是个瘸子吗?
会不会是参与黑手党工作的时候被打的?
车子缓缓停在宅院门口,有仆人上前打开车门,
沙蓓蓓和顾淼都没有动,
当然应该主人先下车,
此时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仆上前,对沙蓓蓓说了句什么,沙蓓蓓没听懂,
还没反应过来,男仆已经将她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轮椅上,
敢情这玩意儿是给自己准备的,直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门去,沙蓓蓓才醒过神来。
阳光透过房间里的落地窗洒满在高光的深色木制地板上,浅浅象牙黄色的墙壁,还有带着古老繁复花纹的老式家具,古希腊风格的大理石雕塑立在墙角。
对这种低调奢华风的房屋装饰,沙蓓蓓和顾淼都不陌生,
不就是十四欧元一张门票,
站在门口拉起的红绳子之外张望两眼什么的,
谁还没见过。
不过坐在像古董一样的椅子上,真是难得的体验。
“whereareyoufr?”那个男人问道。
沙蓓蓓回答道:“a。”
男人点点头,本以为这是闲聊的开始,没想到他对身旁的人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先进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金发美女,
接着进来了一位手里提着箱子,看行头有点像医生的老头子。
金发美女进门后,先询问道:“普通话?粤语?或其他方言?”
“普通话。”沙蓓蓓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如果这位漂亮的金发妹子嘴里突然蹦出金陵官话,还是有一种配音出错的违和感。
金发美女向两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莉莎,负责替你们与梅尔医生之间进行翻译。请问两位如何称呼?”
她的中文说的很好,几乎不带口音,就像在中国生活了很多年一样。
“我叫沙蓓蓓,他叫顾淼。”沙蓓蓓愉快的回答。
梅尔医生开始为沙蓓蓓进行诊治,
扭伤并没有触及筋骨,但是脚背却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脚掌外缘甚至还有一圈紫色的沉积,
那是毛细血管破裂后,血液渗入肌肉后留下的痕迹,
顾淼看着都心疼万分,这得多痛啊。
沙蓓蓓看着他皱着眉毛的样子,笑着说:“怎么感觉好像是你扭到脚一样。”
顾淼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把她的手握住,半天没说话,这个时候,什么安慰都替代不了她的疼痛。
梅尔医生说了几句,金发美女翻译道:“沙小姐是否需要使用止疼药?”
“不用,这点程序,哪里就要使用止疼药了,关羽刘伯承都有没用过,我可是每月都接受疼痛训练的,岂能连男人都不如?”沙蓓蓓一昂首。
顾淼无奈的看着她,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好像也挺有道理。
梅尔医生给她作了处理,说没有什么大碍,最好观察一晚上。
沙蓓蓓毫不在乎:“没关系,以前我也扭伤过,明天就能走路,两三天就完全没事。”
“两位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一晚。”那个男人进门,金发美女为他做翻译。
顾淼与沙蓓蓓两人此时用行动证实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点都没有扭捏、客套、什么三让三拒,
“那就打扰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沙蓓蓓好奇于国外的有钱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对于家里有帮忙的人,沙蓓蓓并不陌生,她爷爷家里跑前跑后的人虽然不是穿得这样西装笔挺,
但是他们的名称并不叫保姆,也不叫仆人,而是叫勤务兵。
顾淼则是好奇于有钱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提前感受一下,至少看到值钱的东西先不要像路人甲那样震惊,而要像主角那样的淡定,这样去沙蓓蓓家的时候,就不会太过于露怯。
征得两人的同意之后,给他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虽然只是客房,但是里面的装饰之奢华,已经比四五星级的酒店还要高出一截,
进屋之后,顾淼才发现,原来整个房子建立在悬崖之上,
雕饰精美的窗框,就好像画框一样,
画框之内是荡漾碧波上的点点白帆,整个海滨的景色尽收眼底。
就像一副活动的画,
莉莎敲门进来,对他们说,如果想要在庭院里走走,可以由自己带他们去。
不良于行的沙蓓蓓第一个兴高采烈的表示想去,
莉莎很快就召唤来了轮椅,沙蓓蓓压根已经忘记自己扭到脚,不能四处瞎蹿的事情了,要麻烦人家,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一位仆妇推着沙蓓蓓,顾淼与莉莎两人在她后面走着,
盛放着娇艳玫瑰和夹竹桃的庭院,处处都是古罗马的风情,靠近悬崖一侧的栏杆上,则立着一个个古典的人像雕塑,
在小门两侧的巨大陶瓮里,探出鲜红色的大朵花团,与攀在一旁石墙上的绿色爬山虎相映成趣,
一旁的树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保持着椭圆的形状,一根杂枝也没有。
“不好意思,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刚刚那位慷慨的先生,叫什么名字。”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顾淼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带着翻译腔。
“他的名字是劳伦佐。”
“劳伦佐先生从事的是艺术或是时尚相关的工作吗?”顾淼问道。
莉莎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刚刚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放着的书都是与各国的艺术相关的内容,并且那些书架上的书,应该有被人时常翻动过。”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莉莎笑起来,“不错,劳伦佐先生的确是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
“不是我的观察力强,是因为她,”顾淼向沙蓓蓓一指,“她就是美术专业,时常对我看一些大师的名画,所以我才能从书的封面和脊页认出来那些书。”
“没想到沙小姐也是艺术家。”莉莎称赞道。
在前面的沙蓓蓓转头,赶紧谦虚几句:“哪里哪里,画的不好。”
“劳伦佐先生平时也会对一些还没有出名的青年艺术家提供赞助,让他们摆脱生活的压力,全心创作,不知沙小姐……”
沙蓓蓓有些不好意思:“我画的不行,可能永远都出不了名。”
此时有人过来对莉莎说了几句话,莉莎对两人说道:“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两位请随我来。”
下午茶的小桌摆在一处喷泉旁,在缠绕着的藤萝架下,
桌上摆着几样小点心,与成套的瓷具。
等两人落座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劳伦佐才出现,依旧是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与沙蓓蓓和顾淼聊聊天气,聊聊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劳伦佐说他因为工作需要去过几次中国,对古老的文明很有兴趣,
他和顾淼两人从中国古代的历史聊到了西方的文明几次变革,
顾淼提到在西班牙看见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造就的建筑艺术时,劳伦佐的神色有些变化,
沙蓓蓓敏锐的感觉到,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西班牙。
“不,沙小姐,我只是想到了有一些魔鬼,也藏身在他们的文明之后。”劳伦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松了表情:“抱歉,我的太太,前段时间在巴塞罗那的时候,受伤了。”
沙蓓蓓与顾淼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在巴塞罗那的夜晚,在流浪者大街上发生的惨剧。
沙蓓蓓试探着问道:“是那次白色汽车冲进人群?”
“是,我的太太当时刚刚从饭店出来,被惊慌的人群撞倒,踩伤了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劳伦佐深吸一口气。
沙蓓蓓想到那一天,也是心有余悸:“那天我们也在现场,抓到了两个,还有一个我看见了他的脸,还画了像交给警察局呢。”
“什么?你看见了?”劳伦佐看着沙蓓蓓,眼神中充满了迫切。
沙蓓蓓点头。
“还可以画出来吗?”
沙蓓蓓继续点头。
很快,一应俱全的绘画用品送到沙蓓蓓的手中,比起警察局里只有铅笔橡皮和白纸,高级出了一大截。
不过,用到的,也还是铅笔橡皮和白纸。
虽然隔了好几天,但是那天晚上她已经画过一次,而且那样的景象,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被忘记的。
沙蓓蓓凭着记忆,又画了出来。
劳伦佐接过画,递给了身旁站立着的人,又用意大利语吩咐了几句,
接着,他又转过头,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与顾淼和沙蓓蓓继续聊天,
又问起沙蓓蓓学了多久的绘画,是否从事的与绘画相关的工作,
并说如果沙蓓蓓愿意,他可以资助她到意大利最好的美术院校留学。
沙蓓蓓婉言谢绝,说自己现在已经有工作,也知道自己天赋有限,在艺术之中不仅出不了成就,甚至温饱都有问题,就不想这些事了。
劳伦佐又问起顾淼是否是职业旅行家,顾淼忙说自己还远不够格,
职业旅行家要做的事情,远不止他现在做的这一些,现在自己最多只能算做是旅行体验师罢了,
其实也就只是比普通的旅行者多一些时间,可以多走一些地方。
但是要论深度,还是远远不够。
劳伦佐听到这里,说自己可以写介绍信,让顾淼可以与一些国家的旅游局人员取得联系,可以获得与当地文化相关的,更深层次的旅行体验。
这一点,顾淼顿时觉得自己无法拒绝。
他先告诉顾淼,可以与他在中国的代理人联系,由那位代理人负责处理这些事情,会更加方便。
这顿下午茶,宾主双方都很愉快。
在仆人们的帮助下,身残志坚的沙蓓蓓登上了别墅最高处的平台,
站在平台上,四周没有比它还要高的建筑了,眼前一片空旷,独一无二的私人景观。
古老的地中海与天空连在一起,海面上的金光如跳跃的火花,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到处都是清澈的。
在天空的尽头,立着一个高大的突起,维苏威火山,又见到了。
悬崖之下的海水不断卷起,拍打着陡峭的石壁,
海水的颜色按着远近以及水下礁石的分布,分成深蓝、浅蓝、浅绿,靠近岸边的,只有淡淡透明水色。
莉莎还陪在他们身边,沙蓓蓓问起了这首歌,是不是有着中国的逃离北上广意味。
她笑着说:“的确很像,我有一个朋友,也出身在一个小城市,后来,她去罗马念大学,念完之后,就留下了,没有再回去。
所以,我去中国留学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特别担心,生怕我在中国结婚不回来了。我回家的时候,他们非常高兴,也很愉快的接纳了我的中国丈夫。”
“你们之间,有没有感觉到文化上的差异?”
“有一些,但是,差的并不很多,网上有个视频说我们意大利是欧洲的中国人。”莉莎笑着说。
顾淼心中则又闪过二战时候的意大利逗比事,
别这样……隆美尔要是在北非带兵,是中国人的素质,就算是国军的素质,也不至于搞成那样。
征求同意之后,顾淼又打开直播,拍摄花园里造型各异的植物,还有渐渐从海平面落下去的夕阳。
“不让拍,毕竟是人家的家,不愿意被放在网上也是正常的。”
“难道不是应该提起干劲,好好工作,买他一套吗?先来一个小目标,一室户?”
晚餐又是一顿丰盛的盛宴,这是来到欧洲之后,顾淼与沙蓓蓓第一次吃特别正式的大餐,
头盘、开胃、冷盘,
海鲜、肉类、甜品,
以咖啡作为结束,一共十二道。
晚餐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劳伦佐,莉莎说他有一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让顾淼与沙蓓蓓吃,不必管他。
“穿着T恤和牛仔裤吃这样一套,总觉得哪里搭错了,”沙蓓蓓一边说,一边用银色的刀叉,切下一小块鲷鱼肉。
“等下次有什么国王皇帝请我俩去国宴的时候,你记得一定要打扮的隆重一点。”
“……为什么会有国王皇帝请我们参加国宴?你还能拿诺贝尔奖不成?”
“诺贝尔奖还不容易,只要我想,一定能拿到。”顾淼语气非常自信。
“你能拿诺贝尔什么奖?”
“诺贝尔数学奖!只要诺贝尔开放数学奖,奖金肯定是我的了。”
“……”
沙蓓蓓低头喝咖啡,假装不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