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布罗陀往北行,船速总是不会太快,微微的西北风下横帆起不了太多的作用,而且海流方向也是往南。绕过圣维森缇角的时候,由于地磁场的关系,罗盘指向有些不太正常,好在周清华早有准备。
继续往北,号称欧洲“天涯海角”的罗卡角,也终于进入了瞭望台的视野。一块伸入海水的巨石见证了大航海时代的兴起。十六世纪,葡萄牙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卡蒙斯创作的史诗《葡萄牙人之歌》这样形容这里:“陆地从这里结束,海洋从这里开始!”转进海湾,周清华的船到达了葡萄牙的里斯本这个大航海时代开始的城市。因为,周清华记起老安德森应该要下船了,也好顺便把船上的东西清理一下。
船靠港,老安德森走到周清华身边,先对周清华让自己上船表示感谢,同时多谢他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与别的船相比,在周清华的船上做水手是轻松多了,薪水又优厚,事情又不多,又不会由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的体罚。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久的航海,他觉得周清华的航海经验很丰富,这可能是他错把周清华的航海知识与他的经验混淆以后的结果。
其实叫他“老”安德森,如果从年龄上来说恐怕还不能算得上,因为对方实际上也还不到五十岁,只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寿命普遍很短,而且在海上的风吹雨淋的生活让他显得比看起来要“沧桑”很多。
“船长,我更要谢谢你的是”,老安德森显得有些激动,说:“你用那么多的钱将我这把老骨头从那群凶悍的***海盗手里救了出来!那天开始我就想,以后跟着你这样的船长,我这最后的日子,恐怕会比前面的日子有意思得多吧!不知道船长您让不让我继续留在船上干?”
周清华没想到这个爱喝酒的老水手居然有了这样的打算。老安德森的技术可是没得说,更重要的是他的一手好木匠手艺,更是在船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周清华也很希望对方能够留下来,所以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只是,老安德森又向周清华说要回家取点东西,然后就下了船离开了,这时周清华才想起怎么就放跑了这样一个好向导。
乘着白天的机会,周清华去到港口附近的一间旅店,而将李阿明留在船上留守,在见识了李阿明的武力之后,周清华并不担心船上那箱黄金的安全。而其他水手,周清华给了每人几个里亚尔(银币)的额外奖金,打发他们欢天喜地的上岸找乐子去了,因为那差不多是一些雇工一个月的收入了。只是几个土耳其水手有些闷闷不乐,可能还是不太习惯这些异教徒的城市。当然,这个地方其实多年以前也曾经是***的天下。
那间旅馆是葡萄牙的远航船长们经常聚集的地方。在那里,他成功的卖出了三架望远镜,价格还算不错,总共卖了三百多个约翰内斯(葡萄牙金币单位)。于是,除开船舱下面那一箱尚不知具体数目的金币,周清华手上的资金总额如果换算成等值的黄金的话,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公斤!而如果将下面的黄金算上,可以说是彻底摆脱了前一阵时间的窘迫情况,而且手上尚还有十几架望远镜可卖。尽管这笔钱要用来干造船之类“烧钱”的事情还很不够,不过也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了,最少,有个体面的身份应该不是问题。想到这个的时候,周清华不由笑了笑,他想起了《基督山伯爵》里的情节,要不是自己是个东方人,说不定就是要买个贵族头衔,恐怕现在都没什么问题了。
当天晚上,好像已喝过不少酒的老安德森回到了船上,异常小心的递给周清华一件意外的礼物——一幅地图。这幅图精度有限的很,而且看起来作图也并不太正规,甚至还赶不上周清华徒手所画的世界地图。但经过周清华仔细分辨,与脑中熟悉的世界地图对照,吃惊的发现,竟然与是记忆中澳大利亚东岸的轮廓非常接近。于是,周清华好奇的向老安德森请教这幅地图的来历。
老安德森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说:“这就说来话长了,这幅图是我的父亲留下的。我父亲他是斯托弗.德.门东船长手下的一名助手,据他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十多年前,他们接受了个秘密的任务,从马六甲点出发,前去寻找马可•波罗笔下黄金遍布的神奇土地。不过,他们却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的地方,而据他说那个地方相当广阔……而回来之后,船长却吩咐船员们保守这个秘密,而我父亲他凭着记忆中海图的样子画了这幅图。”
老安德森顿了顿,用说故事的语气接着说:“后来,他就不再出海了,开了个小造船场,只是时不时和我一起出去捕下鱼什么的。他临死了,将这幅图和船场里一摊子破事都丢给我了。可能我真不是那块料,再后来,船场也垮了……”
老安德森有些伤感,接着说:“其实也不能怪我,老实说,我的手艺不坏,就是生意不好做了。自从西班牙人跟我们越闹越僵了,就没什么人造新船了!该死的西班牙人!至于这幅图嘛,留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可能给船长你就有用了!”他哈哈的一笑,接着道:“说不定我也能去那里逛逛呢,看看他是不是在吹牛,老实说,我是不大相信他!开始就丢下我们一个人跑去出海,后来临死对我说窖里有几瓶好酒,我是找了几十年连影子都没看到……”
周清华听着老安德森的胡侃,笑了笑,从海图的轮廓来看,他知道这恐怕可能是真的。只是这与他知道的库克船长的远航相比,却是早了两百五十年!这让周清华也郁闷了一下,本来还以为可以以发现一块新大陆留下名字计划难道要移到南极洲才能完成了?周清华直接的否定了这个设想,做那件事情难度太高,危险太大,而且知名度有限,实在是不合算!接着仔细想了想,既然自己都以为是库克船长发现的澳大利亚,那别人又怎么不能以为是他周清华发现了澳大利亚呢?只是,眼下这张地图,对于周清华而言,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是……
“咦?你说你原来是造船场的场主?”周清华问老安德森。
“是呀,不过场子小了点,没造过什么太大的船,不过就我们现在用的这种船,倒造过几条……”老安德森回答。
“这么说你懂造船咯?”周清华有些口不择言。
老安德森可能是回家还乘机喝了两杯,露出一副被小看了的神情,拍了拍胸脯,夸口说:“我安德森造的船,谁不夸好?不是我吹,就我们现在用的这条船,我根本就没看上眼!一看就是西班牙人的破烂手艺!你看那木料,都还没干透就直接用上了!要不是那样,那几个排水的法国佬能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样?”
周清华没有想到自己眼里觉得还造得不错的船对方居然连看都看不上眼,如果老安德森的手艺真要是像他自己吹的那么好的话,那可是捡到宝了。到时候要自己准备造船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了,毕竟周清华在这方面的知识有限得很。
命运恐怕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周清华还真没想到老安德森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有意思的故事,不由和他乱侃起来,只是不太习惯的地方就是,尽管安翻译的速度很快,但是每次对方吹完牛说完笑话后自己要慢上那么几拍才能笑起来,就有些影响交流了。而喝了酒满嘴胡言乱语的老安德森所用的一些俚语,更让安一个女孩子家不知道怎么翻译才好。
经过了短暂的停留补给,等宿醉的水手们回到船上,周清华靠暴力手段获得的这条小船,起锚扬帆,继续向着北边驶去。而那依然孤独的注视着大西洋的罗卡角,是在沉湎于一场历史戏剧的尾声呢,还是正在见证一段新的序曲?冰冷的西风,带来大西洋秋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