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白饵捂着肚子道,“是我太饿,一心急,刚才盛粥的时候不小心把锅给打翻了,害得大家都没吃早食,大家正为此发愁呢。”
“瘦成这样,还想一口吃成胖子不成?”风人瞅了瞅白饵,又瞅了瞅旁边的那个男子,两人很明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他几个风人突然笑出了声,“你出来,领过一锅粥,其他人都给我利索点,早点吃完,早点出来干活!”
其他人急忙应道:“是!”
看着风人渐渐远去,一群人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本以为会因此被风人抓出去毒打,没想到逃过一劫。
一旁杵着的男子同样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本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却在这群人面前丢了脸,还险些惹怒风人。不仅如此,还被风人指桑骂槐一通,往日的威严算是彻彻底底地败光了。
此时,白饵已经端回了一锅新粥,看着热腾腾的蒸汽,白饵和其他人一样,早已欣喜若狂,纷纷拿起碗,准备盛粥。
可谁知,熟悉的场景又出现了,他们一个个拿着碗,都不敢动。
这积极的态势不应该延续下去吗?白饵好奇地盯着他们,无果,索性提起大勺,一个个往他们碗里盛粥。随后,其他人这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白饵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准备抚慰肚子里那只叫了一早上的小顽皮。
正当她准备开动时,余光里,那个登徒子觊觎的眼神扫了过来,耳边还听到了什么叫声。
白饵嘴角微微上扬,这会儿,登徒子的脸一定无比凄惨。算了,适可而止,白饵侧过身子,朝登徒子喊道:“还杵着干嘛?”随后从身后掏出了一个新碗,晃到他的眼前,“还不赶紧去吃!”
登徒子埋下头,弱弱接过白饵手中的碗,嘴角暴出一抹蠢蠢的笑。
很快,四四方方的牢房里传出一阵阵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像一首听起来能够让人觉得很舒坦的曲子。
这个闹了一早上的地方难得清净了,白饵那颗原本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不对!熟悉的眼神似乎又落在她的身上。白饵循着那地方瞥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又是他!
刚才就对她有所怀疑,这会儿,估计又生疑了。白饵心虚地东张西望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双腿轻轻分开,继而捧起手上的粥碗,狼吞虎咽,胡吃海塞。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白饵再一次悟出了这个道理。
“看你长得眉清目秀,还以为是文质彬彬的贵家公子。没想到你吃相却这么难看,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虚有其表,”那男子突然把坐的位置挪到白饵旁边,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肩,漫不经心地说着,“喂,老实说,你进来前,是不是经常吟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类新词去勾搭那些娇滴滴的姑娘?”
白饵诡异地盯着男子,前一秒还担心得要死,此刻已然心花怒放,咧开嘴朝他坏笑:“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看来,呵,你也好不到哪去吧,那些什么勾栏瓦舍、藏娇楼等地方,没少去吧!”
“你这不废话吗,好男儿都喜欢去那!”男子放下手里的粥,挨得更近,饶有兴趣道,“我跟你说,那藏娇楼......”
白饵轻轻把自己手里的碗移得远远的,好像生怕他会激动地把嘴里的唾沫星子飞进碗里,那男子眉飞色舞的样子显然断了她的胃口,等到实在听不下去,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拉着嗓子,插了句话:“你叫什么!”
话音刚落,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白饵好像犯了个错误,她漏说了两个字。没想到一句随口而出的话竟引来一片片安静的目光,气氛已然尴尬到极点。
男子哑然地看着白饵那瞪大的双眼,翻飞的上唇轻轻黏上下唇,转瞬又分开,纳闷道:“你叫什么!”
白饵抿了抿双唇,郑重其事回道:“我叫白饵。你...呢?”余光里,发现其他人已经继续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白饵憋着的那口气才敢认真吐了出来。
许是闹久了,刚有些平静祥和的氛围便极不愿去打破。如果说,男囚们心里念着的是自个儿手中那碗宝贵的粥,那么白饵心里念着的便是他们所有人手里的粥。
“你刚才讲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受着氛围的影响,男子也稀里糊涂地端起粥,继续说着,“我叫王福,叫我福哥就可以了。”
白饵不屑地飘起双眼,真会占便宜,一看就是个人精,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粥,又道:“对了,方才那风人说吃完干活,我们需要做什么?”
“你昨夜刚来这恐怕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吧?凡是关进来的囚奴每天都得戴着脚镣到外面干活,前些日子为风尘府的人运花,这几天为不知哪家的官修建府邸,总之,要想在这死牢混口饭吃,就别想偷懒,也别想着能闲下来。”王福解释道。
果然和将离之前说的一致,秦淮一带和朱雀街的情况不同,秦淮一带的仇人被风人想尽办法害死,而朱雀街的囚奴却被关着做人力,可是,风人会放过他们吗?毕竟,难民营的那些男力修完城墙都要被杀死,如今他们的下场是否也会如此?白饵不解,又问:“既为死牢,那等我们干完活,岂不是都得死?”
“这就得看各自的造化喽,虽说漠沧皇前几日下了不杀仇人的令,但指不定你就在干活的过程中累死,摔死,或者说不小心惹上漠沧皇室的人,最后被打死,这些意外还是存在的。”王福无奈摇了摇头,接着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
不杀令?漠沧皇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令!何况,既然前几日就下了这个令,那么秦淮河边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仇人会死?白氏一家又怎么会一一惨死?这简直太可笑了!暂存于死牢的他们,只怕只是漠沧皇的一枚枚棋子罢了。
白饵静静看着手里的那碗粥,再也没有食欲了。她不敢想象,漠沧皇最后一步棋会是什么。
王福两手撑着膝盖,起身,看着走神的白饵,笑道:“赶紧喝吧,喝完,趁着脚还没被铐上,好好活动两下,瞧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公子相,估计待会没过几个时辰,你就要倒。”
她才不会倒,既然昨夜没死成,那她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次生的机会,虽然她从来都不信什么造化、命数之类的东西,但这次就索性暂且安慰自己,相信自己的命是好的。
白饵这次没理会他,只是将她本无意再喝的东西一个劲倒入口中,王福说的并不错,只是太现实罢了,可现实就是现实,想要活着从囚奴囹圄中走出去,就得认清现实。
“知道喝了?”王福一边拉伸着双脚,一边道,“我还以为你怕死,没这个食欲喝下去了呢!”
白饵起身,重重搁下粥碗,然后回转头朝王福道:“王福,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王福抬眼瞧了瞧白饵,口气还真不小,不过也是在理,关在这种地方,知道自己可能会死,骨子里多少会有几分勇气蹦出来,这大抵就是那些说书人常讲的大义凛然、义愤填膺吧,且看看他想玩什么。
“你福哥有什么不敢,你说,赌什么?”
“就赌我今天会不会倒下!”白饵道,语气里透着不可轻视的决然。
“好,你且说怎么赌。”
“若是我倒了,今后由我亲自为你盛粥,”白饵笑着回道,继续说出另外一种假设,“若是我没倒,你得帮我办件事,置于这事是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好,总之不会损了你的颜面。”
王福想都没想,爽快答应:“好!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在场的,都能作证,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周围的人仔细听着,纷纷朝白饵摇头示意,他们心里就断定白饵会输。
“你不仅要亲自为我盛粥,还要双手奉上,并说‘福哥,请您喝粥’。”王福狡诈一笑,把刚才的话接上。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饵更是没有犹豫片刻,一口答应了他额外开出的条件。
众人长吁短叹,王福神完气足,而她却是久违的得意。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只不过是骗骗王福那个傻子的计策罢了。王福要替自己做的事一件事,是她最先有谱的东西。听说要去干苦力,还要带着脚铐干,还要在风人眼皮子底下干,这就避免不了一些磕磕绊绊,也难免会受伤。只是,今天是一伤,明天是一伤,这大大小小的伤一天天加起来,恐怕还没死,整个人就已经半身不遂了。到时候,就让王福去替她找药,未雨绸缪,以免后患。
而王福一个那么爱面子的人,她不用想就知道王福肯定会答应她,毕竟那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何况所有人都觉得她会输,王福又能高明到哪去。
置于这个赌,断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赢,毕竟她是女子身形,体力自然比不过那些个个臂力结实的男子,但一个人越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倒,就越是要想着不能倒,不能倒,千万不能倒!这个赌,也算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吧!
渐渐,风人来催工了,所有人陆陆续续从牢门走出,而王福无疑是今天走得最带风的那个。
日升月潜,可很快当他再次走进这个门时,却只能哑然失色地看着白饵一步步踏入牢房。
当所有人正被齐刷刷打脸时,再次回到牢房的白饵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牢房里躺着的那具半死不活的躯体死死锁住了她的眼睛。
将离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