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阁,几个探查线索的侍卫作了礼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窃贼在案发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这锦囊盗窃一案,无从可查啊。”
少傅赵启,倚在窗子边,不禁轻叹了一声。
“东宫守卫向来森严,除了有东宫卫率轮班职守,各处亦布有暗探,外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李执眉头皱得紧紧的,思忖着说。
“所以太傅怀疑,是东宫之人所为?”赵启眉头一皱,不禁看向李执。
李执点了点头,面色愈显沉重。
“东宫之人?”
赵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件事又是昌王所为?但昌王如今已下了狱,已是在劫难逃,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对东宫下手,何况,这个时候,他自保还来不及,怎会染指东宫?
他捏着下巴细细一分析,不太确信地说:“可是,自太子殿下将昌王安插在东宫的细作连同立场不够坚定之人一并扫除后,东宫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绝对忠心之人,不应该会再出一个南宫冀。”
见李执不语,一副沉思的样子,赵启更加困惑了。
“我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太子究竟在第三个锦囊上留了什么,若太子给的提示过于明显,我们原先的计划一旦暴露,那么此时的东宫便是岌岌可危!”他仔细想了想,目光慢慢转向李执,轻轻问:“太傅,这第三个锦囊,你是不是已经提前过目了?”
看他那么淡定,总让人觉着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
“什么时候拆什么锦囊,太子早有吩咐。我岂会违背太子的意思?”李执当即解释。
其实,在读过第二个锦囊后,第三个锦囊,不用拆,他也能明白太子的意思。
第三个锦囊的存在,本身并无太大的意义,那只不过是发号施令的象征。
“当初为保险起见,在拆完第二个锦囊之后,我便将第一、第二个锦囊做了及时的处理,无论偷第三个锦囊的人是谁,他都无法猜到,我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眼下,东宫的情况还算乐观。”
李执分析道。
从第一、第二个锦囊来看,太子留的东西都是极其晦涩的,如果说,第三个锦囊是三个锦囊的关键,依太子的秉性,其上的内容只会更加隐晦。
即便第三个锦囊被偷去了,要破解其中的意思,定然艰难。
此时,阁外进来了一个侍卫。
“太傅大人,少傅大人,邹秉邹卫率及张通张廷尉到了!”
“让他二人进来!”
秋山阁中,两个人不疾不徐地作了礼。
“新晋东宫卫率,邹秉。廷尉,张通。见过太傅大人,少傅大人。”
“不必多礼。”见了二人,李执旋即问:“事情查得如何?”
邹秉与张通对视了一眼,一一回道。
“禀太傅,下官调集了所有东宫侍卫及暗探,在锦囊被盗前后几个时辰里,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事。”
“太傅大人,自昌王被关入天字号亡奴囹圄后,但凡与昌王相近的人皆被排斥在外,昌王暂时与外面无任何可疑的联系。”
“那这就有鬼了。”赵启忽然轻啧了一声,纳闷道:“昌王一党的可能最小,可以暂作排除,东宫亦平静如初,这锦囊,难不成还会自己长翅膀,自己飞走吗?”
气氛,忽然陷入了死寂。
见两位大人不语了,邹秉忽然思索着道:“若真要说个可疑之人出来,恐怕目前东宫也只有他了。”
闻言,李执和张通不禁都朝邹秉看了一眼,三人的眼神忽然变得一致。
见状,赵启变得更加疑惑,朝他们看了看,问:“他?他是谁?”
“太子身边的随从,石蹇。”邹秉答道。
“你们说的,是那个仇人?”赵启渐渐明白过来。
张通道:“我和邹卫率想的一样。这个仇人来历不明,留在太子身边本就可疑。如今太子遭了难,这仇人的心思,怕是难测。”
“张廷尉说得甚是。但下官不明白的是,这个仇人,他盗取锦囊的目的,会是什么。”邹秉朝其他人看了看。
赵启点了点头,忽然道:“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什么。那日太傅拆了太子留下来的第二个锦囊后,便在东宫召开了庆国大典政变的会议,众东宫官皆至,独石蹇排除在外。你们说,石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心有不甘,便偷了锦囊。”
“这个仇人的心思没那么简单,我想,应该不单单是心有不甘的缘故。”张通笃定地说。
邹秉、张通和赵启三人心中,对石蹇的怀疑越来越多,然而,李执却迟迟没有发话。
赵启看了李执多次,终是按耐不住,便道:“直接把仇人石蹇抓了得了!早些抓了人,以防他跑掉!”
“少傅大人放心,眼下东宫已被我的人封死了,至于这个仇人,我已提前派人暗中监视了。”邹秉胸有成竹地说道。
“邹卫率做得不错啊!”赵启忍不住夸赞。又看了看李执,急着说:“太傅啊,你之前不也一直不相信石蹇吗?现在正好把人抓来探探虚实,也免得日后时不时费心提防。”
见李执沉着脸,依旧一副缄口不言,难以决定的样子,赵启彻底失态,踱起步子,开始在李执面前急得来回晃。
此时,张通忽然道:“锦囊一事是东宫之秘,若将此事闹大,定然会引起君主的怀疑,想必,太傅大人也担忧这点。我们不如先将人关起来,只关,不问。即便石蹇真是盗窃锦囊之人,也不怕他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只关不问?”赵启停下来想了想,点了点头。转而问向李执:“依太傅之见呢?”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众目相望,李执,终是做了决定。
东暖阁。
一块透镜下,三张地图越放越大。
一张是太子亲笔绘制的地图,一张是昌王借恩师之手绘制的假图,还有一张是……
准确来说,是一小块。
这一小块,是他从那些混在余烬里的碎片堆中千辛万苦找出来的。
既幸运,又遗憾。
幸运的是,如他推测的那样,昌王真的留了备份,遗憾的是,这张真正的皇宫地形图,被火烧得只剩西南一角了,其他的,都成了灰。
石蹇耷拉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拈起那一小块图纸,对着他发了半天的呆。
“西南角,这里是哪里?”他自顾自地问道。
他总觉着那块地方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确定是哪里,因为上面线路勾画得太多了,又因破碎的缘故,没头没尾的,显得有些凌乱。
再对比其他两张图纸。
“太子殿下描绘的这张,整体来说比较抽象,笼统,但仔细一看,似乎和这一小块有一些相似之处……”
残缺的这一块,正好可以对上太子的图纸。
“至于这张假图纸。”他目光一凝,眉头皱得紧紧的,疑惑:“这张假图纸……”
太子的图与昌王的这张假图一对比,可以很明显的发现,除了东西囹圄有很大的不同,其他地方基本是一致的。
唯一奇怪之处便是,假图上西南这一角,好像少了什么。
“可有什么发现?”
“哎哎哎,如若殿下描绘的这张图纸是真的,那么殿下要找的那个囹圄,可能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了。”
“此话怎讲?”
“这算得上是自古以来秦淮的头等怪事了!秦淮河畔,即现在城墙附近,地下有一座废弃了一百多年的地牢,曾为王室所造,只因那里连连发生多桩命案,秦淮的百姓皆道那里闹鬼,有些老人常言道,历朝历代在那里囚禁过的冤魂停留在那,世世代代不得超生,只为等待着生前的索命人。甚至还有人传,去了那里的人都得死!”
石蹇盯着那块地方曾经向太子提起过的地方看了良久,有些出神。
“昌王为了让太子殿下误入囹圄,这才将假地图上东西两个囹圄的线路以及地标弄混,但他为何要将这个旧地牢省略呢?恩师那么严谨的一个人,即便是造假地图,也不会差一厘一毫的。如果昌王只求假地图七分像,才做了一些省略,但对比其他的地方,其他地方似乎并无明显的遗失、省略。”
石蹇总觉着,这张假地图,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
正思忖,忽然一队侍卫冲了进来。
“邹卫率?”石蹇忽然站了起来,看着那些人,问:“邹卫率,这是怎么了?”
“石大人!得罪了!”邹秉冷酷的眼神盯着石蹇,朝他抱了抱拳,以表歉意。“带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卫冲了上去,很快便将他束缚住,声声质问中,他频频回首,一次次看向那些地图时,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
清风无意吹,一小块残角忽然飘落在地。
风尘府,内殿。
“公子,您正正身子。”莺莺将漠沧无尘小心地从榻上扶起,一边从案上取了已经备好的小白瓶,一边忧心地道:“这些天,您的眼睛都快哭坏了,加上睡眠又不好,奴婢求公子别再掉泪了。”
“来,公子,您抬抬头,眼睛睁大一些。”说着,举起小白瓶,对向漠沧无尘的眼睛,并提醒:“可能会有些轻微的刺痛,公子您忍忍。”
刹那间,两滴剔透的水珠,掉进了他的瞳孔,荡开一圈圈斑斓的涟漪。
他双眼一闭一睁之间,无边的黑夜朝他一寸寸漫卷而来。
眼如刀绞,他被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莺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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