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勤劳工作的一天!加油!阿祥!为了贾府的小采薇——冲!”
如果说,梅海的一天从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开始,那么阿祥的一天,便是从这句元气满满的箴言开始。
大清早,三个好姐妹一起探望完王大娘后,便下了楼一起用早食。
“白姑娘,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阿祥窝在柜台忙里偷闲地问了一句。听到无恙的声音后,便继续埋头苦干。
“阿祥呀,贾府有传出什么新消息吗?”嘉兰妹子一边捻着兰花指剥着茶叶蛋,一边昂起头问向忙着算账的阿祥。
“哎呀急什么啊,就属你最猴急,有消息绝对第一时间告诉你。”阿祥这边算盘拨得叮当响,一个脑袋两个大。“啊!又算错了!”
见到阿祥急得扯头发的样子,殷姑娘也忍不住笑了,一旁拉了拉嘉兰妹子,“你别烦,小心待会他跟你急。”
嘉兰暗自撇撇嘴,换了恰意一笑,刚刚画好的眉已经弯成了月牙形,“今天咱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于咱们这位准新娘来说,她哪天不是好心情?特别是与她家的那位——韩公子——这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闺阁女子的春思呀,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哎呀呀……殷姐姐你说啥呀,这么多人在呢……”
殷姑娘话一出,众人也习惯性地跟着起哄,直教这位柔情似水的美人胚子简嘉兰红了耳、赤了脸,亏她还抹了一早上的脂粉,这回怕是多此一举了。
嘉兰妹子那边埋头大吃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涩,殷姑娘这边收起了笑意,问了问白饵:“白饵!你确定待会不和我们一起去逛香腮雪吗?”
“白饵我跟你说啊,香腮雪那边的香粉还有首饰都是上成品!完全不输宫里头那群妃子平日里用的。”嘉兰妹子搁下茶叶蛋,兴致勃勃地接话。
白饵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待会要去见一个老朋友,就不陪被你们去了,你们俩可要俩多买些呀。”
“那好吧。不过等我见韩郎那天,你一定要来帮我容妆呀!”嘉兰妹子一脸拜托的样子看着白饵,心想好不容易遇上个潜藏的美容圣手,她自是不能放过。
“没问题!”既能帮上忙,白饵自然是乐意至极。
今天的这顿早食,嘉兰妹子和白饵都吃得很快,往日第一选手殷姑娘却落了个最后,她搁下手里的包子,胡乱收拾了一通,急着起了身:“你俩等等我——”
三个人方出店门,正准备分道扬镳,后头阿祥追声喊得急。“等等等等!忘了通知你们了——下个月开始赁金翻倍了哈……”
“怎么又翻啊……”
出了锦龙客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
她想了一晚上,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记起她。
缘分可是个奇妙的东西,之前她踏破铁鞋怎么找都找不着,如今出了客栈门右转沿着长春街一直走便在下一个拐角处遇上了他!
要她说啊,她和他之间的相遇与重逢,还真就是命中注定了的事!
她着一袭碧绿的烟纱散花裙蓦然停在了那里,人生海海里,嘴角的弧度自顾自微微上扬,这一笑,照亮了天光。
他衣衫褴褛大大小小的红的黑的白的蓝的补丁一处接连一处,哼着小曲一步一跳地从远处走来,耷拉在腰间的一个红色的布袋从头至尾跳得根本停不下来。
沐浴在期盼已久的春风之中,他满眼皆是此时梅海大好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不是他李相逢是李愚,但他知道其实就是他李相逢!
两道眉顶到了一起。
哇靠!怎么是她!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暴风雨,李相逢像个过街的老鼠一般僵在那里瑟瑟发抖。
“李——”看着他像是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跑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李愚——”
下定主意,势必要追上他问个明白。
那些碧瓦飞甍,仿佛是在一瞬间在大街小巷疯长出来的,那些过路的行人还有摆摊的铺子好像诚心跟她过不去似地,故意堵在她面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到头来,她竟然败给了自己的一身轻功?
天晓得,她呕心沥血追了他整整三条街,他却跟她斗智斗勇玩起了金蝉脱壳加障眼法。
没错,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字路口,东张西望,前一刹那,像个气得心肺炸裂的追.债主,后一刹那,却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眼泪抑制不住地掉出了眼眶。
“李愚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
失落与无助像泛滥的河水在整条街蔓延。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必如此吧,她以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嫦华,她和他之间的重逢,要从山涧采药说起……
兜兜转转了一圈后,最后竟来到了陇上月。
她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她要去找赛琴场的那位大哥!
起初担心那位大哥今天不在,可没想到一到老地方她一眼便见到了他,“真是冤家路窄……”
她一肚子气地走过去。
“哟!这不是白姑娘吗,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
那大哥正要倾诉着,不料却被她问得急。“为什么要骗我?”
他一脸的匪夷所思,“白白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骗你了?”
“那天早上我问你这附近的乞丐平时都住哪,你跟我说梅海城里没有乞丐!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骗我——”
要不是因为他骗她,她一早就找去不寿庙了,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大哥委屈极了,“冤枉啊,我真没有骗你啊,这梅海城里真没有你说的乞丐这号人物啊。”
“他们就在——城南的不寿庙,你还说没有骗我!”她已经对这个老板失望至极了。
“等等,城南不寿庙?”大哥神经咯噔了一下,生怕自己又说错,拧着眉头想了又想,确定:“城南不寿庙住着的不是花郎吗?”
花郎这号人物在梅海最受欢迎,花郎平时会在哪里出没他记得很清楚,错不了!
顿时,她的智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个老板可真是个人精啊,“花郎不就是乞丐,乞丐不就是花郎么?”
从姑娘的话里,他明显听出了一丝恶意,这会儿,也不顾情面了,赤裸裸地怼:“花郎怎么能是乞丐,乞丐怎么会是花郎呢?”
白饵盯着眼前之人,瞬间哑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姑娘该不会是对花郎有什么误解吧!”大哥架着胳膊,眼神冷冷的,语调瑟瑟的。
等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隐隐约约记得,在快要抵达南靖的时候,将离和她说过一些关于南靖的风俗文化,其中有一条好像说,南靖有一类人的地位极高,饱受人们的尊重。当时他好像还拿了黎桑的乞丐作比较,说仇人见到乞丐都是绕道走的,但在南靖却天差地别……
当时她心里想着别的事,就没怎么认真听。
难道说,将离说的地位极高的这类人,便是那老板口中的花郎?
寂寂的空气中,她忽然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她默默地侧过身子,嘴角流出一丝笑意,满脸皆是诚实,接话:“没有啊,花郎嘛!花郎很可爱的,古道热肠!人人赞颂,是我们心中的骄傲!嗯嗯,骄傲……”
那大哥挠了挠腮,看猩猩似地看着她。
白饵与他对视了几眼,忽然感觉后脊凉飕飕的,难道她又理解错了?他该不会把附近的百姓都叫过来,把她抓起来吊打吧?歧视他国的罪名可不小……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大哥说话了。
她倒吸了口气,微微转身,只想赶紧走。
却突然被他反手拽住——
不是吧!完了……
大哥笑得憨实,“白姑娘这回别急着走,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上次的赏银亲自交到你手中!”
她,在风中凌乱。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自那以后,我就随身带着这包赏银,直到碰上姑娘为止!”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郑重地交到她手中,“三十锭银子分文不差,姑娘,您要不数数?”
他这么说,那得让她多难为情啊……
本来不想收的,但又想到要给嘉兰妹子准备一份新婚礼物,哦还有翻倍的赁金,以后处处都要用钱……
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好惭愧啊,“谢谢老板,老板您人真好……”
“哈哈您就别敷衍我啦,”大哥笑得很踏实,“赏银交到了您手中,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您呀,把这钱收好了。”
“老板我真没有敷衍你……”
解释之时,她的余光里,蓦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那身影便跑开了。
是小荷花!
她匆匆和老板做了别,然后往对面的步行街去了。
寻思着跟着小荷花便能找到李愚,所以她没敢叫她,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最后,来到了附近颇具名气的弱水河畔,那里亭台楼阁六七座,登楼,弱水河上的十里画舫应该能一览无遗。
“三姐!”小荷花跑进了对面的花亭,四根朱红色的柱子拔地而起,亭中摆有一桌四凳,圆形石质。
白饵很快便注意到,柱子后面那个熟悉的红布袋。
“小耳姐姐!”小荷花笑得跟花似地,朝她招了招手。
她微笑地入了亭,做好了他随时跑掉的准备。
“三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你找我有事吗?”白饵矮下身子,理了理小荷花凌乱的发丝。
小荷花回答:“不是我找你,是相逢哥哥找你。他说,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清,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闻言,白饵蓦然看向眼前从柱子后面缓缓步出的人,心跳跳得飞快,眼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片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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