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转念又想:“未必!定是卓云为震慑于我,谎报军情。”如此一想,如何心甘?一个转念,更是口出恶言:“君上,龙帆勾结吴贼,私自出关,叛国投敌,私授虎符,条条大罪,理应当诛!”
卓云更不是弱,再接再厉,步步紧逼:“王叔,寡人当真小看了你!指鹿为马,声东击西!你弹劾的,不是龙大将军,分明是寡人!是寡人私自出关!是寡人擅离职守!是寡人离心离德!是寡人怠慢国事!今日,当着众位爱卿之面,寡人必当三省其身!”
嘉王闻言错愕,他只当云龙早已反目,哪怕已经和好如初,卓云身为君主,也不可能为了给臣子洗脱罪名,引火上身。
卓云却双目炯炯,无限坦诚:“半月之前,寡人并未有恙,更未宫中修养。事实上,寡人根本不在西蜀!大将军出关,便为营救寡人!是寡人,将龙印、玉玺、兵符,悉数交给大将军!
王叔!以你的雄才,你的大略,当然不可想象;你的高风,你的亮节,当然不可理解:大将军非但没有窃用,反而替寡人保管的极好!
只是,他心底无私天地宽,先是千里迢迢,舍生忘死,救护寡人!又是不眠不休,奔赴前敌,以区区两万之众,击败七万吴贼!何等高洁?何等英雄?可是到头来,却遭王叔阴谋算计!公平何在?天理何存?”
卓云如此坦诚,甚至甘冒废君之险,开诚布公。嘉王根本始料不及,登时骇的面色如雪。
卓云环顾四周,目光犀利,大义凛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寡人身为蜀君,擅离职守!怠慢国事!罪莫大焉!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寡人立誓,自今日起,发愤图强,勤于政事!与我蜀国臣民共患难,同生死!”
誓言方毕,忽闻一声冷笑,如从地狱发出,却是卓星,危言耸听:“君上太过天真,大错已经铸成,随口发下几句誓言,便能挽回?”
卓云面色一凛:“寡人今日悔过,若再离心离德,誓与三指同断!”
言毕,苍凉一声,亮出宝剑,寒光一闪,红光崩现!再看他左手从小指到中指,齐根斩断!
大殿之上,群臣满座,瞠目结舌,面如土色!仓皇之间,跪倒一大片,皆眼中含泪,山呼万岁。
青荷大惊:“卓云如此血性,嘉王还敢争锋?”
早有侍者飞奔上前,包扎伤口。十指连心,如何不痛?卓云却是条硬汉,咬牙坚忍,面露哀色:“寡人今日虽断三指,又有何痛?前者,连失我兄长、殷帅、爱将,才是痛彻骨髓!”
再看嘉王,一张老脸,面无人色,冷汗不断。心念一转,五体投地:“君上痛在手上,老臣痛在心上!君上明理,实乃千古一帝!”
卓云不知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回报一声苦笑:“王叔言重!寡人何德何能?千古之帝,如何当得起!”
嘉王抬起头来,泪如泉涌:“君上受苦!老臣之过!老臣斗胆还有一言,说给我君!”
卓云面色微微一凛,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枪,索性欲擒故纵:“王叔但讲无妨。”
嘉王向上扣头,涕泪交加,悲情出演:“君上私自出关,十日不曾理政,违背先祖誓碑。老臣作为一族之长,只好根据祖训,请君上去祖陵闭门思过。君上尽管放心,朝堂之上,老臣自会殚精竭虑,确保万无一失。”
卓云不曾发话,卓幕拍案而起,声色俱厉:“岂有此理!身为臣子,如此相逼,如同谋逆!何况,祖训并未明言:为君者不能出关!君上万尊之体,断三指为誓,为国为民之心,日月可鉴!尔等不思报效,别有用心,枉为人臣!”
卓云这才接过嘉王话茬:“寡人是该罚,但是轮不到王叔说话。”
嘉王面色一沉:“怎么?”
卓云轻描淡写:“王叔已犯下滔天大罪,再不配做我君族之长。”
嘉王闻言,一张脸冷若冰霜:“君上,先祖誓碑明言:“为君者,不得构陷铁骨铮臣”。今日老臣方仗义执言,为国请命,君上便容不下么?”
卓云淡然一笑:“王叔,扪心自问,咱们十年君臣,寡人可算以诚相待?”
嘉王略一沉吟,己方兵力、实力、、谋算、先机虽占优势,奈何众目睽睽,还要保持王者之风:“君上若在民间,算是诚实君子。只是作为帝王,疏于政事,需好生磨砺心智。”
卓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寡人尚有要事一桩,还望王叔也能坦诚相待。本来,寡人欲先平定战事,再详议此事。只是今日,既然王叔性急,寡人只好勉为其难。”
嘉王不知他所欲何言,心下暗忖:“今日朝堂、殿外、城内、城周,乃至蜀西,都遍布我的人马,可谓万无一失。龙帆身在蜀东南,自是鞭长莫及。卓云再思缓兵之计,已是来不及,更难逃我之算计。”
卓云盯着嘉王乌纱帽,更显从容不迫:“寡人离蜀之时,王叔派相尘借犒赏三军之名,捉拿殷帅入狱,可有此事?”
青荷闻听此言,念起弄玉,心头一振,陡然坐直,侧耳倾听。
嘉王面色不善,尚未答言,相尘已拜倒在地:“君上!殷离勾结吴人,私授兵符,谋逆叛国,罪在不赦!”
卓云不动声色,继续追问:“相尘,你倒说说,殷帅如何勾结吴人?如何私授兵符?如何谋逆叛国?”
生死关头,一字说错,万事皆休。相尘凝神定气,沉着缓言:“启禀君上,半月之前,微臣奉命调派五十万军饷,亲自押解蜀东南大营,犒劳三军。
是日晚间,殷离大帐十分诡异。微臣令人传报,静候半晌,无人出帐相迎。微臣心下蹊跷,悄悄转至中军帐外,侧耳倾听。
原来殷离正在大帐之中与吴人密谋:“以兵符为信,十日之内,率军弃暗投明,西蜀东向称臣,侍奉吴君。”
微臣听得真切,暗暗心惊,悄然入帐。内中吴贼便是寒枫派“赤碧二子”,异口同声:“事成之后,大将军得封蜀王,殷帅便拜蜀相。”
说话间,吴贼陡然发现微臣,飞身抢扑,铲扇偷袭。二人武功超群,轻功绝顶,加上殷离与其子殷声暗中相助,微臣未能将其擒获。
吴贼逃脱,微臣惊怒之余,问起兵符之事,殷离只是谎言搪塞。微臣无奈,唯有将其捉拿归案,交与大缘府问罪。”
卓云闻听,一声冷笑:“殷帅乃我三朝老臣,向来忠心耿耿,爱国爱民!怎会鬼迷心窍,叛国投敌?相尘,我倒要问问,捉拿殷帅的,除了你,还有何人?”
相尘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启禀君上,与卑职同去的,便是小郡王。微臣说的,句句属实!小郡王定能给微臣佐证!”
卓云双眉一立,不怒自威:“卓星,可有此事?”
卓星阴侧侧一笑,信誓旦旦,似与日月同辉:“启禀君上,相尘所言,句句属实!”
卓云明知谎言,也不去揭穿,不过一笑置之:“果然坦诚!果然坦诚!好在我西蜀朝堂,如此坦诚之人,不在少数,都值得寡人虚心求教。”
说话间,他转过头来,看向相尘下首的一位文官,脸色更变,双目如电:“汶强,你身为大缘府府尹,是殷帅一案主审。此中内情,你最明白。你且说说,殷帅尚未定案,如何死在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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