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芙狠心挣命,正欲跃身而上去救阿龙,哪料到卓星一锤砸来,猛如电火,势不可挡,根本不容她靠近,无奈之下,唯有就近先行背上身中剧毒的笛龙,飞身跃向深处树丛。
青荷眼见阿龙危在旦夕,根本不顾生死,拼尽浑身力气,长剑骇电出击。她一招“凤凰涅槃”,迎敌而上,招式极其狠厉,欲和卓星玉石俱焚。
卓星登时暴怒:“小妖精!你一条贱命,也敢和本王硬碰硬?”怒归怒,命不能不要,闪身躲避,口中连声呼哨,数十条冰蛇应召而至,直逼青荷。
青荷心念阿龙,对冰蛇全然不理,“荷香剑”风起云涌,势如疯虎,又一招“荷叶田田”,挥剑狂扫,势与卓星同归于尽。
卓星一声怒骂:“小妖精!本王定要把你切成碎片,剁成肉泥,喂给冰蛇,让你生生世世,与蛇为伍,与毒为伴!”
青荷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念:“杀掉禽兽!救我阿龙!”面对冰蛇嗜咬,全部在意,奋起平生之力,“荷香剑”再次骇电出击。
卓星登时怒极,“阴阳锤”飞天急舞,无数冰蛇受到感召,向着青荷飞速极扑。
四面八方寒风呼啸,四肢百骸均被冰蛇撕咬,青荷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片空白,恍惚之中,好似前胸被猛烈一击,只觉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坠魔鬼炼狱,人便直飞出去。
卓星疾步跟进,急于致她与死地:“小妖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哪料到,刚刚舞出“阴阳锤”,一把“金塞弧刀”骇电般砸了过来。
卓星闪身躲过,回头一看,登时满面惊骇,目瞪口呆:“塞克!你什么眼神?关键时刻,怎么不分敌我?”
塞克“金塞弧刀”怒指卓星,双眼通红,目眦尽裂:“是!卓星!我是眼瞎!一瞎就是四十年!你个禽兽!你个畜生!你个豺狼!我只当是自己失手错杀我王!不料我王后背,有一记致命的锤伤!原来,杀死我王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就是你!卓星!”言未毕,“金塞弧刀”搂头便砸,势如泰山压顶,欲取卓星的性命。
卓星心下一惊,不料后院起火,略思片刻,恍然大悟:“父王身死,塞克哀痛到了极致你,如今又身处毒雾,是尔神志大失。不行,必须速战速决,多待片刻,塞克定将坏我好事。”
正自心急,忽听山头人声嘈杂,似有千军万马,向此地集聚掩杀。
卓星见状,更是丧心病狂:“塞克!你迷失了魂魄,我和你纠缠不清!咱们当务之急,还是斩妖屠龙!”言未毕,躲过塞克攻击,“阴阳锤”对着阿龙骇电奇袭。
塞克饱受丧亲之痛,又受蛇雾、蝶毒冲击,神志大乱。看着地上的卓嘉,老泪纵横,口底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王!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我王放心,待我为你报仇雪恨,定和你地下相随。”
此时的青荷,重摔于地,只觉身心不再属于自己,万事万物都辨不清晰。虽是如此,面对强敌,她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奋起平生之力,一跃而起。
卓星惊叹于青荷的勇气,不禁大大惊诧:“小妖精!你难道是钢筋铁打?你不怕我的金蝶冰蛇也罢?居然也不怕锤砸?”
眼见无数人飞奔而来,卓星毫无惧色,反而一脸得色,如同胜利者:“小妖精,本王绝不会因为你,断送了自己。现下既然打你不死,就让你再多活片刻。你记着,可要好生替我背锅。”
卓星看一眼身中剧毒的阿龙,笃定再不可能活转,便不再铤而走险,而是拽着失魂落魄的塞克,飞身离去。
青荷剧毒缠身,终于盼到援军,再也坚持不住,一头跌倒在阿龙身畔。
再说碧雪,弥留之际,奋起平生之力,爬向爱子卓幕的尸体。
卓嘉悠悠醒转,心神游离,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了过来,他费力抬起一只手,轻轻触摸爱妻。
多年以前,这张脸美若天仙,曾令百花黯淡。可是到如今,已是面如死灰、伤痕皱纹。
卓嘉一阵心酸,一阵悔恨,低低的声音说道:“阿雪!我悔过了!倘若还有来生,我只要你一个妻。只要卓幕飞筝,一儿一女。”言毕,一歪头,一口黑血涌出,封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碧雪呼吸一滞,恍惚之中,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一切又回到从前,便在峨眉之巅。一首老歌在耳边清唱:
年少万佛顶寻芳,无限风光云海茫。
青山碧水结连理,玉树琼枝做鸳鸯。
花团锦簇天作被,万紫千红地做裳。
晨昏不定干戈起,阴阳两隔离歌吭。
碧雪心底剧痛,一口黑血喷出,一声凄婉悲呼,魂断天岱神桥。
青荷再也无力睁开双眼,只听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有千军万马峥嵘,忽闻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阿幕!”
那声音简直不能称之为人声,青荷本已昏迷沉睡,愣是被她惊出一丝清醒。
怎么?分明是曼陀之声,如此哀哀欲绝,从未有过:“阿幕!你怎能舍我而去?抛下我孤儿寡母!”
什么,卓幕真的死了?
阿龙?阿龙怎样了?
惊呼声中,夹杂着一个阴鸷的声音:“启禀长公主,君上、君后,也是昏迷不醒,双双中毒!”
曼陀跪在地上,一手抱着卓云,一手抱着卓幕,哀哀痛哭:“君上!卓幕!是谁害了你们!是谁害了你们!本宫定将他碎尸万段!为你们报仇!”
又有人抢扑而上,抱着卓嘉夫妻尸首,发出悲悲切切、阴冷彻骨的哭声,闻者为之侧目,听者为之动容:“长公主!还能有谁?当然是龙帆!他弑君杀后!父王、母妃、王兄便是出手阻止,才被他杀人灭口!”
虽在昏迷之中,青荷依然难以置信,说话之人,居然是卓星!
贼喊捉贼,贼王至尊!倒打一耙,颠倒乾坤!
略一沉吟,青荷并不忧心:“卓星十恶不赦,早已名誉扫地。他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他的话谁会相信?岂能混淆是非,祸乱缘城?”
不料,一个声音,冷过冰霜,寒过飞雪,对青荷的侥幸,进行彻底否定:“长公主!微臣早就说过!这个吴国妖精断断不可留!她蛊惑龙帆,勾结东吴反叛,给我西蜀带来无穷后患!”
青荷不可置信:“难道是梦境虚幻?怎会是鸣夏之声?还如此义正辞严,大义凛然?冠冕堂皇,招摇撞骗?混淆黑白,无耻构陷?”
曼陀悲愤至极,泣不成声:“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有一个声音,同样的悲愤至极:“长公主,还能为什么?只为西蜀君位,华夏至尊!”
青荷确信不疑:“我一定是在做梦,说话之人怎可能是卓星?他犯下的大罪,九死不为过,怎会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
曼陀仰天长啸:“他们是人,不是禽兽!既然生而为人,怎能如此丧尽天良?”
卓星极度悲愤,面目扭曲:“龙妖,何止不如禽兽?何止天良丧尽?公主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年他豢养冰蛇,迷惑君上,害死殷帅,嫁祸父王。事到如今又,故技重施,刺王杀驾。”
鸣夏欲置其罪,何患无辞:“长公主请看,幕王父子罹难,中的都是‘追风菱针’!这世间,除了龙帆,还有谁能施展如此阴毒的手段?”
曼陀痛心疾首:“阿幕!你我都瞎了眼!这些年来,怎容这等蛇蝎,这等豺狼,留在你身边!”
青荷只觉梦境荒诞:“我听到的,究竟是人言,还是兽语?即便是曼陀,毕竟痛失亲夫,怎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怎会如此不辩真假善恶?怎会如此不明是非曲直?难道瞎了双眼?还是聋了双耳?”
青荷又惊又怒,神志更是恍惚。
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拖下山去,荆棘丛生,切割的四肢百骸生疼。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人扔到船上。
夜幕降临,长江之水,飘飘荡荡,荡荡飘飘。忽闻一声轻响,青荷不及反应,已被人抱在怀中,正在疑惑,便又听“噗通”一声,随即沉入水中。
青荷只觉通体透凉,呼吸窒息,片刻之后,再无知觉。
醒来之时,只觉四周阴暗幽深,不知身处何地,不知痛在何方。挣扎观望,又觉熟悉。哦,对了,这是龙府地窖,遍布机关,极其隐秘。十八年前,她就曾被阿龙藏身此地。
青荷费力地扭过头去,便看到一双伤心欲绝的眼睛。
青荷又惊又喜:“怎么,是我的宝贝儿子小鱼儿!”只是,她又感到诧异已极,“从小到大,儿子何曾这般悲伤?”
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抬眼想要观瞧,却感受不到光线。
小鱼儿悲悲戚戚,不能自已:“母亲被‘阴阳锤’击胸,又中冰蛇之毒,伤势极重,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青荷胸口剧痛,只觉冰冷至极,浑身战栗,不禁满腹狐疑:“这里奇冷无比,我怎会发烧?”
恍惚之中,便看到一位紫衣仙女,眼睛大大的,声音柔柔的,热泪盈眶,甚是心痛,甚是动容:“小公主,殿下让紫遥留下来保护。”
仔细聆听声音,才知她正是外祖的心腹——紫遥。
青荷张了张嘴,想要发问,却无论如何不能出声,只能以手示意:“阿龙、笛龙、绿芙在哪里?”
小鱼儿虽明白青荷心意,却是默默无语,端过汤药:“车到山前必有路,母亲不如先喝药解毒。”
一旁紫遥一边帮着喂药,一边轻声说道:“是啊,小公主,解药乃小殿下亲自配置,定能起死回生。”
青荷费力喝下汤药,只觉苦不堪言。虽然已经醒转,依然觉得一切毫不真实,如同梦幻。
是了,阿龙从前中过“冰蛇之毒”,“花仙”曾用碧瑶莲、川斛葫、郁金芦、百里蓝、慈母莲、腊娇萍,配制解药。只是,这些奇花异草,疗效虽好,一时半刻如何寻到?对了,后来奇燕受阿龙之命,又寻得香茶菜、望江南、八角莲、木芙蓉、半边莲、蛇舌草,熬成汤药,备不时之需。难得小鱼儿心细如丝,找到解药之策,不像糊涂的娘。
青荷看向紫遥,无限悲情。这个守护过母亲,如今又来守护自己的女人。细细想想,她与阿龙同岁,也是刚好半百。她走过了沧海桑田,遭遇了千难万险,经历了兴衰荣辱,看惯了生死离别。她就这样眼含热泪,看着自己。
青荷看着看着,心头一震,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奔涌而出,淹湿了被褥。
她强忍下悲情,打着手势又问:“大殿下归国。也是万分凶险,身边只留紫逍一个,如何周全?”
紫遥急忙宽慰青荷:“小公主尽管放心,紫逍机警过人,自然不辱使命。”
青荷想到阿龙,想到爱子爱女,只觉千头万绪,袭上心田,更觉一阵昏眩,再也把持不住,一歪头,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青荷又被头顶嘈嘈杂杂的脚步声、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震醒。
不及睁眼,就听一声断喝,传自头上吊脚楼:“尔等听着!定要仔仔细细地查!彻彻底底地查!稍有半分遗漏,定然保不住向上人头!”
青荷心下暗忖:“怎么,又是鸣夏的声音?他当年私通卓星,害死阿黑,这笔账我还没有清算,今日又来为虎作伥?”
不及理清头绪,又听鸣夏训导楼上兵士:“多年以来,龙妖与北鞑、东吴互通款曲,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尔等好生彻查,咱们也好凭着如山铁证,替君上排忧,给幕王报仇,做到除恶务尽。”
青荷闻言心底剧痛,越想越是义愤填膺:“恨只恨卓云,一味亲小人远贤臣,看不出贼盗狼子野心。”
随之而来的,便是军士践踏书房之声,便听桌翻凳倒之声,掷书抛籍之声,毁琴砸瑟之声。青荷心痛到了极点,恍惚中又回到十八年前,便在那个书房,阿龙抱着她,看着好友卓幕,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那般情形,何等亲切?便如昨日。那般意境,何等幸福?只是恍如隔世。
青荷万箭穿心,两行清泪,再也熬忍不住,夺眶而出,茫然四顾:“事到如今,阿龙身中蛇毒,不知身在何处?”
小鱼儿最是善解人意:“母亲放心,曼陀做贼心虚,还想伪造父亲叛国的铁证。既然如此,他们马上害死父亲,咱们或许营救有望。”
青荷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咱们困在这里,自身难保,如何营救阿龙?”
小鱼儿低低地声音回答:“母亲,我认真想过,龙府虽是凶险,地窖却也安全。父亲设下的机关格外隐蔽,外人根本进不来。只要咱们留得青山在,必能救得父亲回来。”
青荷闻言心生希望,急忙问道:“十八勇都在何处?”
小鱼儿据实相告:“母亲尽管放心,‘十八勇’忠心耿耿,绝不会屈服于卓星。他们个个机警,更不会束手就擒。鱼儿第一时间命他们兵分三路,分头去寻川纵、蜀东南的金梭、银盾,蜀东北大营的秦峰。”
青荷希冀又生,可是念及阿龙,心下一沉,悲愤难忍,含泪急问:“曼陀将你父亲关押何处?”
小鱼儿心如刀绞,低声说道:“被曼陀打入天牢。”
这本在意料之中,青荷闻听此言,依然难忍悲情。她抱着一线希望,急忙又问:“卓云又在何处?”心底默念:“卓云千万活着,事到如今,只有他能救我的阿龙。”
小鱼儿眉头紧蹙:“鱼儿也想尽快寻到君上,与他说明实情,请他拨乱反正。可是昨日鱼儿偷偷入宫,发现蜀玉宫已经易主,宫中府中,全部改弦易辙。”
青荷闻言震惊:“曼陀并无通天彻地之能,虽有卓星、鸣夏辅佐,哪里来的如此神通?”
小鱼儿满面忧戚:“正是,鱼儿若非亲见,根本不可置信。如今的蜀玉宫,戒备森严,不仅如此,侍卫三千,大量更换。想见卓云,根本无处可寻。不仅是宫卫,从前掌统卫军、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之二十四京卫,指挥使全部更换。”
青荷听得暗自咬牙:“曼陀不过是个长公主,居然能入主君宫?连往昔京卫都换个一干二净?看来,她因觊觎西蜀女君,联合贼盗,已是蓄谋已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人!”
小鱼儿深以为是:“鱼儿平日只当曼陀养尊处优,骄奢淫逸,头脑昏聩,不辩是非,却不知她狼子野心,城府极深,而且极擅伪装,骗过所有人。细细想来,这出惨剧,便是她与卓星、鸣夏三十年磨剑,卧薪尝胆,一手导演。”
青荷痛心疾首:“不错,阿龙早就说过,‘曼陀与卓星,已是处心积虑很多年。’只是,天道无常,不以善扬,不以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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