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这么个连半颗星星都看不见的深夜里,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正躲在凤阳县内的一处小巷子里,紧张兮兮的朝着外面的街道上张望着。
在他的身后面,还有着三四个人,正小心翼翼的将几个麻布口袋装进一辆货车上的箱子里。看那口袋不断扭动的样子,似乎里面装的都是大活人。
咣铛一声,一个粗手粗脚的汉子一个不小心,居然踢翻了墙角里的一个瓦罐。
这声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在场所有的人都捂住了嘴巴,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巷子外面的街道上,恰好有一队五人的巡夜守卫一边打着哈气,一边从这里经过。听到了这声响动,其中一个一看就是新兵蛋·子的年轻人一惊一乍的叫嚷道:
“谁……谁……谁!从巷子里出来!”
看着年轻人哆哆嗦嗦的样子,为首那个三十多岁的伍长一脚踹在年轻人的屁股上,他没好气的嘟囔道:
“狗日的!咋呼什么呢!哪有人啊?”
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年轻人一脸委屈的说到:
“可是李头儿,我明明听见……”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为首的中年汉子一个暴栗敲在他的脑袋上:
“听听听,听见你个蛋蛋。不就是破了个罐子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保不齐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半夜里不消停,在那闹春呢!”
听到了这句话,负责把风的那个瘦小的男子突然灵机一动,很是应景的捏着鼻子叫唤了两声。
有了这几声猫叫的配合,中年人就更加底气十足的叫嚷道:
“听见没!老子就说是闹猫呢吧!”
有些畏惧的扶正了头上的帽子,年轻人竭力的争辩道:
“可是李头儿……现在都十月了啊……”
“十月怎么了?十月就不能闹猫了么?”中年伍长一把拽住了年轻人的衣领子,将他一把推向了小巷的方向,“你小子不是不信邪么?去去去,自己看看去!”
才当了个把个月的小兵有些慌乱的直起身,随即在几个老兵油子的撺掇下,朝着小巷子的方向走了过来。他看着那条乌漆嘛黑的小巷子,心里不免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他这一过来,可把巷子里几个做着肮脏勾当的汉子们吓了一跳。他们纷纷把手按在了各自腰间的武器上,随时准备着冲出去拼命。
可就在这时,嗷的一声,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猫一下子从墙上跳了下来。把那个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兵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年轻人手刨脚蹬的模样,后面几个老兵油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慌乱的爬起了身,年轻人讪笑着说道:
“嘿嘿,还真是只野猫……”
重重的吐了口唾沫,姓李的伍长骂骂咧咧的说道:
“行了行了,乐呵乐呵就完了。早就跟你小子说过,别什么闲事儿都管,保不齐哪天就把你这条小命给搭进去了。”
屁颠屁颠的跑回了队伍,年轻人不服气的争辩道:
“瞧您这话说的,就咱这巴掌大点儿的县城,能出啥大乱子。顶多了,也就是几个不长眼的毛贼,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罢了。”
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中年汉子说道:
“你小子还真别不信邪,临近的开封府最近出了大乱子,朝廷都派出六扇门的捕快亲自督察了。保不准哪天就查到咱们凤阳地界里,我劝你们几个还是放聪明点,不该管的事儿别管,省的惹祸上身。”
一脸谄媚的点着头,几个下属的马屁顺势连绵不断的拍了下来。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中年汉子大声吩咐道:
“哥几个都打起精神来,再过两三个时辰就天亮了,等收了工,老子请你们吃顿好的!”
汉子话音方落,他旁边一个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脸坏笑的说道:
“李队,咱别光吃饭啊。这个月俸银也发了,要不带兄弟们去飘香楼乐呵乐呵去?听说那里又来了几个新的粉头,长得可俊了!”
一脚踢在这个汉子的屁股上,姓李的伍长没好气的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就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娘们儿还俊呢,我看你是憋太久憋出针眼了吧!”
讪笑着挠了挠头,汉子不好意思的问道:
“您见多识广,那您说说哪的姑娘好看?”
很是谨慎的左右看了看,中年汉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我告诉你们,咱们凤阳县姑娘最漂亮的地方,是那个花乐坊!”
“花乐坊?”
听到这个名字,几个当兵的不解的说道:
“李头儿,您搞错了吧,那家不是个乐坊么。都是些只卖艺不卖身的淸倌儿,而且那地方据说有着了不得的背景,一般人都进不去的。”
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姓李的伍长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你们没见识就是没见识,天底下哪有什么只卖艺不卖身的。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噱头,人家不是不卖,而是要卖给特定的人。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前段时间抚台大人来咱们县督查,咱们赵都尉就特意带着那位大人去了趟花乐坊。我听他们喝醉后说漏了嘴,感情那个地方,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青楼。那里面的姑娘,实际上都是做皮肉生意的!”
听热闹的几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那个撺掇着逛窑子的汉子感叹道:
“啧啧啧,可惜了啊。花乐坊里那些姑娘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都跟那画上的仙子似的。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没想到,感情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可惜了……”
“可惜个屁!”姓李的伍长骂骂咧咧的说道:“人家伺候的客人那可都是都是非富即贵,得到的好处也自然是无法想象的。像咱们这种一条命都不值几百两银子的穷鬼,就别惦记着了。”
再次吐了口口水,中年汉子没好气的说道:
“走走走,快点巡完城!等吃过了早饭,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在一阵嬉笑和打骂声中,一行五人的城卫军这才缓缓地离开了这条街道。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个躲在小巷子里汉子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等看到那队官兵走远了,他们齐刷刷的瞪向了那个始作俑者。
为首的瘦小男子大骂道:
“朱大虫!你他娘的真是头猪么!这么大条巷子不走,非走在瓦罐上!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做的是掉脑袋的勾当,刚才差点就出人命了知道么!”
粗壮的汉子憨憨的笑着,他一边挠着头,一边瓮声瓮气的说道:
“六哥,俺这不是没注意么,下次,下次俺一定小心。”
“还他娘的有下次!快!把最后几个肉粽子装箱,咱们还得趁着天黑把他们运出城呢!”
听到了他的吩咐,后面的一众汉子开始有条不紊的装运起了箱子来。
等到所有东西都安顿好了,名叫朱大虫的汉子这才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说六哥,咱们这前前后后都抓了二三十个人了,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瞥了一眼这个五大三粗但是脑子有些个不大好使的汉子,小六子没好气的说道:
“老子怎么知道!反正虎爷说了,每个月都得交上去七七四十九个肉粽子,少了一个就用你们的命去顶!”
名叫朱大虫的汉子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的嘟囔道:
“可是六哥,这前两个月还行。可这都第三个月了,人不好找啊……再者说,事情现在越闹越大,开封府那边查的贼严,逼得兄弟们都得到临近的小县城找猎物了……再这么下去,弟兄们真的交不出货来了……”
重重的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瘦小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说道:
“他奶奶的,少废话,让你抓你就抓,哪那么多屁事儿。我告诉你,这件事可是虎爷背后的大靠山吩咐的,做好了,咱么都有赏。弄砸了,整个虎头帮都得跟着陪葬!”
探头朝着外面的街道上张望了一下,小六子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对了,告诉哥几个,这个月再做活儿时都小心着点。听说六扇门派出来个挺厉害的角色专门查这件案子,咱们可别栽在内孙子手里。”
重重的拍打着胸脯,朱大虫憨笑着说道:
“六哥您就放心吧,俺们做事儿,小心着呢!”
似乎根本没看到瘦小男子的白眼,粗壮汉子的继续追问道:
“可是六哥,你说虎爷背后的那位大人物要这么多大活人干什么呢?还都得要那些无依无靠的乞丐流民什么的?不会在练什么邪门儿的法术吧?”
一脚踢在粗壮汉子的屁股上,小六子恶狠狠的训斥道: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这种大人物的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讪讪的缩了缩脖子,朱大虫这才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吧。
看了看已经装好货物的马车,小六子低声询问道:
“对了,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对儿西域来的姐妹花的事儿,你们找到了么?虎爷吩咐过,那俩小妞儿得罪了虎爷的主子,一旦找到了,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一脸茫然的挠了挠不怎么灵光的大脑袋,朱大虫诺诺的说道:
“我说六哥,光凭那张画像,我们也认不出谁是谁啊。这凤阳县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哪都没见过什么西域的姐妹花啊……”
眉头死死地皱成了一个疙瘩,瘦小男子有些失望的吩咐道:
“算了算了,让兄弟们有事没事儿的时候多扫听一下吧。虎爷放下话了,只要看到人,必须活着给他抓回去。抓到者,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
粗壮汉子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我说六哥,那俩妞儿什么来头啊,这么值钱?”
懒得搭理这个蠢钝的汉子,小六子很是敷衍的说道:
“老子怎么知道她们什么来头,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哪这么多废话!”
抬头看了看天色,瘦小男子朝着后面的几个汉子吩咐道:
“时候差不多了,哥几个都小心着点,把这车货运出凤阳县!”
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个汉子将这一车的大活人小心翼翼的运到了西门附近。在收买的守城士卒的帮助下,他们有惊无险的离开了这座只有巴掌大点儿的县城。
可就在他们离开凤阳县的几个时辰后,与白小易师徒随行的西域商队,则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了南门外的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