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宋玉以为自己绝对睡不好。
身边有个目光灼灼的小妖精,还不许自己睁眼,宋玉即使闭着眼睛,都觉得身上下一刻就要被看穿一个洞。
结果,他睡得很好。不仅睡着了,而且是深睡。
等翌日醒过来时,殷乐已经洗漱完毕,正用一根发带扎紧头发。
“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外面很可怕吗?”见殷乐的丫鬟都来到了房里,宋玉忍不住打趣她。
“待在这儿,就能看一眼谨之晨起狼狈的模样。”殷乐耸了耸肩,“我何乐而不为?”
一旁的揽翠听到这话,乖巧地把目光投向宋玉,一边阴阳怪气地大呼小叫:“呀,宋先生,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好看。”
“不如,奴婢服侍您洗漱,把你打理得干干净净在送去给我们公子?”
殷乐抬手敲了揽翠几下:“瞎讲。”
然后傻子都听得出来,殷乐的口吻上并没有觉得揽翠在瞎说的意思。
宋玉失笑。
“你,出去。”殷乐点着揽翠的脑门,笑道。
揽翠点头答应,端起水盆,一溜烟地跑了去。
留下宋玉忍住哈欠,问殷乐:“即墨呢?”
殷乐四顾:“不知道啊,一大早即墨就不见了,说要去整理夫子的书箱。”
宋玉微微叹息:“算了,随他去。”抬手就准备把门打开。
殷乐疑惑:“夫子要去做什么?”
“打水。”宋玉没好气地瞪了殷乐一眼,浓浓的起床气。
殷乐拍了拍手:“夫子不用着急,夫子要用的,阿乐都帮夫子准备好了。”
即将出门的宋玉脚步一踉跄,回过头,便看见殷乐笑嘻嘻地拉开用于遮挡的布帘子,露出了里面的用具。
“你这是做什么?”宋玉看向殷乐。
“昨日我勉强了夫子。”殷乐一只脚提着地面,一边说着诡异的台词,“今日早上先向夫子赔个不是,夫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无论是昨晚我未能沉住气,还是我装倒下揭穿夫子偷看我,亦或是强行拉着夫子按到床上,都请夫子忘了吧。”
说完,殷乐眨着她亮闪闪的眸子,与宋玉四目相对。
宋玉觉得,若非他和殷乐早已相识,恐怕会觉得这丫头是个傻子。
“那好啊。”他安然坐回了床上,“阿乐既然有这份心,便来代替即墨服侍我。”
“服侍得好,我就忘了昨晚。”
殷乐觉得,今天的宋玉,脑子有病。
一旦两人独处,殷乐和宋玉两个自诩聪明的人,分分钟变成对方眼里的二愣子。
又把自己坑了的殷乐深吸一口气,先把水杯递过去供宋玉漱口,之后将毛巾用水沾湿,捧起毛巾往宋玉的脸上罩去,轻柔地擦拭着他的面部,顺手连修长的脖颈也不放过。
近距离看宋玉时,殷乐其实发现了,宋玉比起之前,瘦了不少。
虽然平时难以发现,但当殷乐凑近细看,并用手感知时,便可以清晰地感知到。
“三盛昙”,的的确确在宋玉的身体里绽放。
殷乐将毛巾放回水盆,用力揉搓。
这一世,很多东西全部提前了。她不知道,宋玉的死期,会不会也提前了。
前世宋玉死的时候,年二十有五。今生的宋玉,刚刚过了十八岁生辰。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扬州的漫山枫叶,想必已经被全部染红了。
此时的殷乐,仍未找出关于三盛昙解药一星半点的消息。
等殷乐将宋玉的墨发全部束完,宋玉才露出满意地微笑:“阿乐的手艺,倒真是不错。”
殷乐冷笑:“夫子,且行且珍惜,这恐怕是你一生中唯一一次享受我对您的服侍。”
宋玉却不以为然,戴上官帽,随口问殷乐:“你把谢林翳安排到哪儿去了?”
“让他和池娘子处一块儿。”殷乐回答,“谢林翳和池娘子都能收集各处小道消息,她们在一块,既能互补,亦能互相监督。”
“不错。”宋玉颔首,赞许道。
二人从房间出来,正好到了前往书院的时间。
即墨早已备好了马车,揽翠和铺红两人做小厮打扮,替宋玉背着书袋。
承干书院,王公贵族身边有几个丫鬟小厮,再正常不过。可殷乐的身份是伴读,虽说是皇帝钦点的,可身份依旧比那些学子要低上不少,带着两个丫鬟,定要落人口舌。
因此,揽翠和铺红归到了宋玉的手下,反正二人到了书院也是要住一处,没人会察觉出一样。
等宋玉来到了承干书院,早有人在外等候。
为首的是国子监的许祭酒,见到宋玉,他连忙迎了上来:“宋监丞,老夫听闻昨夜贵府遭到抢劫,可是确有其事?”
“确实如此。”宋玉从车上下来,殷乐紧随其后,“那些人恐怕以为寒舍有什么宝贝,连夜来抢,只不过已经被我的家丁尽数驱赶,大人不用担心。”
趁着宋玉说话的功夫,殷乐一眼扫去。
眼前数人皆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唯有角落里的几人在看到殷乐是神色变了变。殷乐眯起眼睛,再准备仔细看时,那群人已经一溜烟没了影。
殷乐无声冷笑,暗自将在场其余人记在了脑海中。
承干书院,除去伴读,来此的皆是些王公贵族,由此可得,人少。
因此,哪怕不知道那几人姓甚名谁,只要知道了其余人的身份,便可轻而易举地用排除法得出结果。
宋玉身为国子监丞,主要的任务乃是监督学生纪律,其中自然也包括承干书院。
入书院,则无贵贱,因此,宋玉这个正六品的官员亦对那些世子爷进行指教。
因此,当齐王因为背不出课文,被宋玉责令在一旁抄书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除了殷乐,默默地给宋玉贴上了公报私仇的标签。
与秦王一同念书,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秦王李炩少而慧,读书又用功,殷乐从没经历过替他挨板子一类的事情,殷乐本人的知识储备有极高,从不会被老师难倒,不会给秦王添麻烦。
一时间,在书院读书的日子,当真是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