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说完,眼光闪了一下,用手将袖边滚的葱绿色边捋了又捋。
这个动作,齐瑶眼睛晃过去,没有接话。
清河在说漏嘴时,想要掩饰时,就会用一只手去反复捏揉袖边。
看来,郭解的大礼,真的是大礼。以至于清河虽然说了,但因为这个大礼也是一个她不想让人知道的机密,所以,还是不能告诉她。
绿么落入郭解之手,结局不问也可想而知。
眼波一转,清河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原来,今年入冬,京城外三百里一个庄子,已经发现一例痘症。庄子里开始以为是热症,未引起重视,也未向上报告。谁知后来家人发现脸上出痘,人已快不行了,就悄悄等到后半夜埋了。
只是很快,家里也有好几个开始发热,实在撑不住,请了大夫看,一看之下,除了一个儿子,家里都已染了痘症。
庄子里慢慢一家家的开始,几日内便传遍了,几无幸免。
很快,染病之人就一个接一个离世,后来埋都埋不及,眼看着留下来就是死,家人为了留一个后,能走的都带些包裹出外求生。
等官府知道,最后到太医署,已经过去了月余了。
“太医署可派人去看了,确实是痘症?”
“是,派了人去瞧了,那庄里也没人了。这才想起来禁路。”
齐瑶连连摇头,“虽是来不及,也要赶紧封了。一旦传开,可是不得了。”
“好在今年大雪多,一时也走不远。现在已经给各州县打了招呼,一旦发现,各州县立刻封路,禁止人流入京城。”
“想必郭解给宁王的,是这个消息?”
清河目光中怒气闪过。
这个消息也是严令太医署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泄露。
可是郭解不知怎的打听到了。
恰好郭解这时已准备投靠宁王,因此,这些消息都没有隐瞒。
齐瑶不解道,“还好没有传开,自然现在在京城布防还来得及。”
清河沉默一会儿,“这就是皇帝失望的地方。本来疫症还未成气候,严加防范,或者可以借助严寒,减小影响。谁知宁王不知何居心,竟把随后几个村子也发痘症的消息给藏了下来。”
痘症在此时,还没有提前防备的种痘之说。
上一世,也是经历了这次大瘟疫,太医署和胡不离大师才试着推行种痘防备。那时,皇室子孙都会在幼时预备一次出痘的经历。比如九公主。
宁王为了筹粮沽价?现在疫情还没散开,这时就动手,未免过早吧?
“长公主可是已经有了疫症的最全消息?”尽管宁王刻意隐瞒,可自己提醒过清河,清河的风卫消息灵通,她一定是知道的。
“是。”清河这时神色沉重。
“情形到底有多坏呢?”
“最近一例已经离京城不足百里。而且,这次,是半个村落的人都染上了,比之前更加快,更加猛烈。从染病到去世,不过数日!”
这不是病症有多猛,而是得的人太多。只怕数字也不一定准。
齐瑶正色道,“长公主千万别忧疑,如今情势,封路恐怕已经来不及。京城百里,大户人家如果得了,一日内就能赶到京城求治病,现在必须得让皇上决断!”
清河也是昨日得到消息,毕竟是风卫奏报,她虽然已经立即密报送到宫里,只是皇帝刚刚得到消息,要跟众臣商量应对,怎么也要到下朝。
见长公主犹豫,齐瑶开始着急。
上一世,连救灾都商量了半个月,没有应对此事的经验,加上皇帝本来做事就不果决,现在危险逼近京城,只怕满朝文武对此并没意识到严重。
“你是说,什么决断?”清河不疾不徐的问。
“封城!”
“封城?!”清河重复一遍。“你可知封城不是简单的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自然有。”
齐瑶迅速在脑海里回想上一世此时有何事发生?如果要封城,就必须是军国大事。
她记得,当年瘟疫发生前,曾经在长安以东发生过地动!
那次地动,就在蓝田大营附近。
当时宁王来府里还跟她说起过,“蓝田地动,京城瘟疫,今年简直祸不单行。”
那次地动,将蓝田大营震的工事塌了一半。好在发生在近山,当时入冬,田地没人,所以,倒没有造成很大人员伤亡。
如果以地动为理由,只说是拱卫京师的蓝田大营被毁,务必要防范北离和南诏奸细入城,这样,封城便有了理由。
可是,什么时候地动呢?她记得是入了腊月的。可是是不是就这两日?她使劲回想。好像。。。。
好像当时宁王给她写过一封信,说“十三日后诸事繁杂起来,上命视察东边防卫。。。”
就是说,应该是十三日!
她这样跟清河长公主说,长公主会不会信呢?
“长公主,假如跟皇帝说,恒一大师近日观天象,东边恐有异动。推卦算来,应该是军营有事。而军营若有事,则按照惯例,京师必须要未雨绸缪,防备细作打探消息。以这个理由,不怕皇上不信。”
恒一长老的警示,皇上若是不理,真要出事,不仅朝堂,连百姓和天下信徒都会有议论。
再者还是军营出事。
“可是,如果没有出事呢?”清河有些担忧。
让恒一长老出面说这个话,倒是没有关系。可是如果预测不准,将来恒一长老在皇上那里的面子就没了。
要知道,恒一长老可是以神机妙算闻名的。
“能现在促使皇上下封城决心的,除了此事,其他都推不动。再说,疫症蔓延的消息,不是长公主亲自得到的吗?如果疫症是真的,就值得冒险!”
清河长公主的脸色渐渐坚定了起来。
不把责任推到长公主身上,她也下不了大决心。齐瑶心里感叹。
她知道长公主的顾虑,既不想明着插手朝政,却又对大周有着极深的顾念。
清河“啪”的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如云!”
等如云走后,齐瑶继续喝茶。
茶水已经凉了。
可是脑子里仿佛还有一个疑虑她没有想明白。是什么呢?
“对了,长公主,为何宁王要阻拦消息,又为何不能让他去防备疫症?”
没有理由啊。刚才一直想着疫症情势,可是宁王的作为一直都解释不清。
既然决定了,清河反而轻松了。
她怔怔看着炉子上沸腾的茶水,嘴角一缕讽刺的微笑,“是啊,他为何不想消息传开?那是因为,”她抬眼看着齐瑶,“他是宫里惟一一个小时候出过痘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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