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个娘摊牌的时候到了。
说实话,萧桢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娘——沈皇贵妃实在可能是上辈子积德太多,多到这辈子怎么花都花不完,才在深宫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
不然,前有聪慧绝顶风华绝代的魏后,身边是心思深邃权柄独掌的父皇,旁边还卧着一个看似温厚无害,实则出手绝对见血的何妃,她混混沌沌的,一路怎么走到皇贵妃,还护着自己登了太子之位?
“皇贵妃觉得,近来父皇可跟素日有何不同?”
不同。。。。沈氏想都不用想。
太不同了。
萧志很久不来后宫,也不怎么召见后妃。
不等她开口,萧桢开口道,“立儿臣为储君前后,娘竟不曾觉得父皇有何变化?”
沈氏被儿子问懵了。
“就是觉得你父皇忽然变得脾气不好,也许是本宫不会做事,都是魏氏狐媚惑主,她回来后,就不太平。。。。”
“。。。。”
萧桢耐了耐性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娘亲愚蠢,从来参不透世事玄机,父皇这样狠辣的人,才留她到现在的吧。
“王宗泗,奉旨回来前,派人给儿臣递了拜帖。”
沈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
她想开口问,又有些怯,儿子现在的神情,太瘆人。
“你不用想了,他不是预感自己身怀重疾。”萧桢嘲讽的摇头,猜什么猜,今天他没功夫陪他娘斗智力。
“是因为葛道士的牵连。”
沈妃一怔,怎么又跟葛道士牵扯了起来?后宫皆知,葛道士道行精湛,竟白日飞升了。只是因为他一直躲在那个宫内临时小观内,并不在活在世人眼前,是以皇上隐藏了此事,而宫人便都只在私下里默默传开。
“当时,儿臣便疑心拜帖的事,按理说,他奉旨进京,先进宫面圣,随后怎么都有机会见面,不急着这会儿送帖子。这一点小疏漏,常人也不会犯,何况精明强干的王宗泗?
儿臣觉得有古怪,便暗中查了此事。
是葛道士给父皇进的‘即济丹’出了事。”
沈妃点点头,“本宫好像听你外祖提起过。那个‘即济丹’是长精神的神药。”
萧桢叹口气道:“那个神药,其实是丹丸。且比之寻常丹丸,药力强了不知凡几。最糟糕的,是服用之后便再也离不开。”
“即济丹”的害处自然不止这一个,萧桢只挑最简单的告诉了沈妃。
“那个道士自己作死,见父皇渐渐依赖了他,便开始插手朝政。”
因为王宗泗的拜帖,萧桢开始深查,查的越深,心里越是冰凉。
原来他就觉得,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有变,不会仅仅因为隐瞒疫症。
对一国之君而言,治国之难,在于日日都要面对一起起小苗头,这些苗头,谁都说不好,最后会变成大麻烦。
是以,萧桢只是瞒了不报,许也只是因为阅历浅薄,对小疾不察。
这也难怪,哪怕就是觉得他有些妄进,又怎么会突然召回老五,并且开始扶持他?
萧桢也没想到,王宗泗跟外祖家有那样的关系。
沈洛表面跟王宗泗从无深交,看沈氏方才反应,大约也只是提过一两次。
可没想到,正是这个“暗桩”棋子,失了前蹄。
得知王宗泗乳母跟外祖母的关系,萧桢气的又摔了只杯子。
可是仔细琢磨后,他想明白了,外祖父大概从多年前,就在为自己铺路。这些大臣,都是他暗中扶持提拔的。就为了将来,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所用。
而沈氏思虑浅薄,这些话不敢讲深。
因为多年从龙,他比自己了解龙椅上那个人。
看似温和宽容,可那些待下宽厚,从不苛待众人,不过是萧志披得一件外袍。
内里,他对权力从来不肯放手,对身边的近臣,都是疑心重重,从来不会信任。所以才有了爪牙遍天下的皇城司,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刘长青。
在这样的主子身边,手不能伸的太长。
而自己的女儿头脑过于简单,藏不住事,沉不住气。
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暴露。
反而就什么都不用告诉她,萧志才不会多疑。
可是,同样的原因,过于谨慎的外祖,竟然也没提醒亲外孙萧桢。
可能也觉得萧桢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样的心计,本来也是没错。可谁料到,葛道士这里露了马脚。
由葛道士的“即济丹”之谜,追查出了当年李伯阳举荐之功。
所以,听闻了葛道士出事,萧桢并没有警惕。沈洛大约也觉得自己藏的够深,也便没放心上。
谁想李和最后递了消息。
李和大概是知道所有关窍的。
他隐约嗅出王宗泗回京跟李伯阳葛道士一案有关,这才冒险通知了沈氏。
自然他也没料到,沈氏其实并不知道底细,她知道的只是王宗泗是自己人,李和匆忙间语焉不详,沈氏去了一趟太极殿,没探听出什么来,也没当回事,不久,五皇子奉命督办疫症事宜,萧桢心思和眼睛便全放在那里。
后来李和、王宗泗病亡消息传来,萧桢才想起拜帖来。
“所以,你觉得,你父皇是在疑心此事跟我们有关?!”
同时面对几件并不清晰的事和人,沈氏懵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
“只怕,如今的情势,比疑心更严重。”
皇帝忽然移居精舍,突然冷落自己,当然也冷落了诸妃,只不过,最重要的是冷落了自己。
沈氏忽然浑身发冷。
她心中,志哥哥就是她的一切。
她所有想得到的,她所有的爱慕和情思,可都系在他身上。
一想到萧志今后对自己冷漠的跟对其他人一样的样子,沈氏的心一下子掉到了深渊,冰寒透心。
“怎么办,那本宫怎么办?!。。。。。”沈氏呢喃着,无助的看向儿子。
萧桢头疼不已。
这个时候,他的亲娘想的竟是她的宠爱,而不是,他的江山。
“不对,桢儿,你父皇要是疑心咱们沈氏一族,又怎么会把储君的大位给你?”
这个疑问是有道理的。
可是回答这个疑问,又要牵涉到更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