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给父皇放纸鸢,萧澈便吵闹着跟着一起去。
三哥哥怕宫墙太高,八弟弟去那里只怕有危险,临时换了地方。
换的地方,是他们常去的夹墙。
夹墙在内城和外城间,中间是长长的甬道,供羽林卫巡逻,内侍往来运送内廷日常所需。
夹墙只比宫殿略高,比外墙低很多。
夹墙上面可容三人并行,夹墙上砌的矮墙,视野极好。因皇子们是不允到这里的,所以防卫并不严密。
皇子们长大后都常常偷去。生在皇宫,十岁前不许出宫。所以,夹墙便成了可以远觑皇城外的一个好玩去处。哪怕是听听遥远的市井吆喝,也让他们羡慕激动。
萧澈是第一次去,放纸鸢时十分兴奋,三皇兄已经去过许多回了,就在一旁微笑着耐心的看着他。
之后,萧澈在一处破损的墙口处跌倒,摔了出去。
刚刚下过暴雨,那处破损的墙口还来不及修,谁也没料到五皇子恰好就在这一处跌倒,摔了出去。
三皇子萧桢急忙去拉他,拉是拉到了萧澈的小手,只是,方才学双陆时,他一面学棋,一面吃着三哥哥给他备的点心。
今日便是猪油馅儿薄饼,满手是油的萧澈顾不上擦手,跟着跑出来了。
萧桢越是用力,萧澈的小手越是滑出他的掌握。很快,一声惨叫,萧澈掉下了约有三人高的夹墙。
何妃赶来时,萧澈落地时拼命抓挠,用左手撑住身体,虽然他幼小体轻,左手臂膀还是折断了。
太医用心接骨,却发觉臂膀折断处骨头不是断裂,而是彻底损伤,硬要接的话,长不长得上很难说。好在萧澈年幼,数月后骨头还是勉强长上了,却不能使力,且鼓起了一个难看的包。
萧桢十分内疚,萧澈却认为都是自己任性,还连连安慰三哥。
皇帝萧志懊恼不已,立即命人杖毙了那日服侍他们放纸鸢的宫人和宦侍。
病愈后,皇帝也常来探望老八。
每次询问时,萧澈都努力替三哥萧桢开脱,要不是三哥哥当时拼命拉他,摔的会更狠。
手臂养好的那天,何妃把萧澈带到一个偏僻的宫室里。
宫室里跪着一个半残的人。
萧澈认出来,是那日陪他去夹墙放纸鸢的一个小宦。
小宦被何妃悄悄从乱葬岗拉回,命人诊治,救下他半条命,只是从此也是废人一个,再也不能站立行走了。
何妃答应养他,他便给萧澈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猪油馅儿饼,纸鸢,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骗一个小孩子,这些计划都不用太费力。萧澈对三皇子的崇拜,还有他喜爱的猪油馅儿饼,轻松的就让他上当了。
唯一变化的,是地点从外宫墙换到夹墙。
因为夹墙那个缺口让三皇子改变了主意,好巧不巧的雨,还有刚好够萧澈掉下去的缺口。
缺口附近事先抹了油,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
萧澈是聪明的。知道这些话,都是真的。
他突然就开始沉默。
临走,只问了一句,“外墙摔下去,会不会死人?”
小宦匍伏地上,闷声道,“从外墙摔下去的,没有活的。三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
“太子的人马上就到,你不能在这里。”萧澈看了一眼齐瑶,快速说道。
“你的丫头呢?”
齐瑶走到暗格边,打开格子。
萧澈点头道:“这就好。。。。抓他费了些气力,还好赶上了。”
两个小宦已经将那男子放倒,露出脸来。是郑伯忠,虽然假凤虚凰的计谋是自己提出的,可这动作也太神速了吧?
要算计郑伯忠,从自己进水亭时命暗中跟随的天巧去给安王示警,这么点时间也是不够的。
郑伯忠的阴狠和狼犬般对危险的嗅觉,仓促间很难得逞。
齐瑶带着些诧异,微微一笑道:“这么快就能做到,八爷在太子府里暗桩不少吧?”
萧澈见齐瑶见到郑伯忠并未吃惊,不由深看她一眼。
齐瑶定是认识郑伯忠的。所以她立刻反应到此事不易之极,却还如此淡然。
这个女子,不仅会医术,还如此聪慧冷静。也不知道她怎么得到的消息,还立刻派人给九弟示警。
虽然消息送的还是有些迟。
“把你的人留下,你跟我们走,要快。”萧澈不由分说。
话语简短,又十分霸道。
齐瑶心底泛起不快。
有些不习惯。毕竟从来没人敢这样对皇后说话。虽然上一世萧桢将她当作傀儡利用,可她也养成了上位者的独断专行。
不过,萧澈抓来的替死鬼让齐瑶很意外,心里很舒适。
郑伯忠出事,可是对太子党的重击。而萧澈能在得到信息后短短时间就办妥此事,可见十分得力。
显然,八爷在太子府里早就布了局,不然也不会如此迅速。
有如此厉害的同党,以后的事就好办了——她还要找到暗害她孩子的女人,还有萧桢,她要一一对付。
将郑伯忠放好,窗外也刚好有了响动。
一个包袱被扔了进来。
“是谁?”萧澈看了一眼包袱里昏迷不醒的人。
“何妃在哪里?可说妥当了?听说何贵妃跟八爷很久都不见面了。”
齐瑶不回答。算是对他刚才桀骜不驯的反击。反过来故意去揭萧澈的逆鳞。
萧澈没有恼怒,听完后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往外走,一面扯下身上的披风扔下。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两个小宦此刻已经将地上两个人放到一起,还摆好了姿势——卢斐龄此时紧紧搂着郑伯忠,郑伯忠也一副马上春风一度的销魂架势。
萧澈的披风还没落地,两个小宦已经迅速接过披风,兜头套住齐瑶,便往外走。动作流利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出了水亭沿河边走了一会儿,萧澈便折身往另一条路而去。
两个小宦带着齐瑶,到了一处便殿,等齐瑶进去便掩上门,也迅速不见了。
殿里帘幕低垂,光线微暗。里面一个宽大的床榻,有个人影背对大门,静静安卧。
两个侍女垂头站立,对突然进来的齐瑶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