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沙济真在屋外偷听得如月夫妇在屋子里面说的事情,趁黑离开珅月府回到自己家里与杉儿说了晚上的事,议论一阵后,杉儿让沙济真次日去找如月,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次日和珅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进宫上朝,半上午时,如月叫上地姑说想出趟门。
这时格齐乌领着沙济真走进东院,如月眼睛一亮,连忙把沙济真迎进客厅。沙济真进屋坐下,直言不讳与如月问起昨晚的事:“昨天我莫名地心神不定,杉儿早上叫我来你这边看看昨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如月让地姑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走进屋子外面,然后与沙济真坦言道:“我们中了别人的道了。”
沙济真背脊一直,双眼露出一丝精光,已近中年的他比年轻时更显精明。
“你快与我细细说来,什么们竟然敢算计我们?”
如月把卖干参后的事一一说了,沙济真握紧拳头愤愤然道:“他娘的曹老头竟然如此下流阴邪!连参王都敢蒙!我们若不狠狠地教训他一番,简直就不是人。”
“真兄莫急。这事弄成这样,弄出什么人命的话不是我本意。”如月怕他使用偏激手段,立即劝道。
沙济真鼻腔里喷出一串重重的气息,哼地一声说道:“你可有什么计策?若无,我回去捎信给岳父,一起设个局把他收拾妥贴。”
“如何收拾那老东西容我想想。”这次被曹老头算计的事,如月一时没有对策,面对沙济真,如月本能地会想起沙济阿,说话时不由自主有点走神。
“这事我也好好想想,然后我们再合计合计吧。昨晚我去过山庄碰到丑奴,他说昨晚和珅去山庄找过你,担心你们发生了什么事,还托我特地来看看。”
如月笑笑,道:“我有好些天没去山庄了,不知丑奴在山庄里又搞了些什么名堂。”
“他昨晚提着个灯笼在后山里晃悠,定是一个人在山庄里寂寞得很。”沙济真同情地道。
“下午我去看看他。”昨天那事后,如月心里有一直有些憋闷。
“你去我就不去了,他怕你有事,希望今日我能给他回个音信的。”
如月吩咐地姑去厨房里安排了中饭,吃罢饭后,沙济真回了东城,如月带着地地姑去了映月山庄。
一进庄里,如月让地姑去厨房里放带来的食物,自己去了庄后的山坡,向那棵老梅树走去,还没走到,却隐隐听到梅林里有人在低沉的吟唱:“亡魂空恨,恨不能整日萦绕在她身前,为之解难排忧……”
丑奴会唱歌?如月站在原地不敢发出响动,怕惊动了丑奴的兴致。听他继续吟唱道:“我自空活,空有一幅臭皮囊,不能守卫伊人快乐安康……”
丑奴发生过什么事,竟然有这样的唱词?如月茫然地顺着他吟唱的方向望去,远远地他在梅林那头坐在块石上抱着一段木头边弹边唱。
“伊人怕我寂,赠我良木琴,伊人怕我冻,为我织厚衣,伊人怕我饿,为我囤粮食……伊人呀,如芳草萋萋,似流水碧碧,伊人呀,你可知道我对你永恒的痴情与爱意?”
唱到此处,丑奴的声音带着哭泣,声音清晰不象往常那般沙哑。
“这声音好象沙济阿。”地姑已悄无声息地来到如月身边,与她一起听着远处传来丑奴的吟唱,听了几句,她忍不住小声说道。
如月双腿直打颤,向地姑举起手示意不要心动丑奴。
这时丑奴抱着琴从远处笔直地站起来,转地身看到如月与地姑站在那棵老梅树下,忙将头一低,身子又躬了下去,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后山。
“想不到他竟然通音律,会玩你送他的琴。”地姑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如月身子一晃,全身一软,双眼一黑向地上倒下去,地姑一把扶住她,冲丑奴的身影叫道:“小姐晕倒了,丑奴快来帮忙。”
丑奴似没听见一般,抱着琴从她们的视线中消失。
地姑扶着如月往宅子里走去,心里狐疑起来:“不是沙济阿?”
如是沙济阿见如月晕倒定会急得半死,这丑奴只是个有些象沙济阿的人而已。
回到静院的主人屋里,地姑给如月灌了几口凉水,又掐了几下人中,她面色青白地醒了过来,心里如刀刺一般疼痛,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那人不是沙济阿是谁?“沙济阿没死。”有个声音在如月心里叫喊。又有个疑问不解地问自己:为什么会在洛阳遇到他,而他竟装作不认得自己?
“小姐,我给你送水。”丑奴在屋门外恭敬地提着一壶水关切地说道。
地姑从屋里出来,仰头审视着沙济阿的表情,佯骂道:“好你个丑奴,刚才小姐在山坡上晕倒了,我叫你来帮忙,你居然装耳聋。”
丑奴诧异道:“我以为你们在那说悄悄话,所以只顾着往屋里去放琴。”
“此时,你却又知道送水来了?”
“我回屋里放了琴后,估摸着你们也要回屋里了,所以给你们送些开水来。”
“地姑。”
如月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处,依着地姑,脸色极难看地说道:“我怕是要生病了,你快送我回去。”
“小姐。”地姑紧紧搀扶她着急地叫了起来。“你心里是太委曲了,你这样苦着自己会憋死的!”
如月苦笑一下,冷漠地看了丑奴一眼,淡淡地道:“我有什么法子?天生就是这个命。倘若早死了,倒是可以早早地超生。”
地姑和丑奴被她这话一激,都打个颤,地姑忧声道:“你这话就是不想管枫枫小少爷了,只想着自己早点解脱。”
“小姐请多保重。”丑奴点头哈腰地劝道。
“你先坐下。”地姑搀扶着如月在客厅的桌子前坐下,丑奴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凉着。
如月轻声啜泣道:“若是原来沙济阿不摔死,我倒没今天这么折腾。”
地姑看了眼丑奴,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这丑奴若不是沙济阿,依照奴仆情份,加上他平时的为人,定不会这么刻意地回避。便道:“我去厨房看看先前带来的食物,弄点合小姐口味的热热,好拿上来吃。”
说罢就自顾离开了屋里。
看她离去,如月在心中暗暗感叹,地姑不愧是自己的心腹奴仆,此时竟然知自己的心意。
“小姐,你昨晚没事吧?”丑奴有点紧张地问。
如月振振身子,深吸一口气悲郁地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被人算计,先塞了个丫头进府来给和珅当妾,又合谋找上我师傅,借我对师傅的信任,拿银子把我库房里的干参全买了,然后又把它们换成宫参,偷放到我们家另一幢宅子里,以此为由明目张胆地威胁我让和珅娶那丫头作二太太。偏偏和珅又是个风流的男人,先前信誓旦旦地说永不纳妾,一转身就掉进那丫头的风流坑。”
丑奴听得张圆嘴,激动地道:“和珅姑爷真是不对的。你对他那么好,又给他家生个儿子,他怎么……”
如月挥下手帕阻止他说的话,不屑道:“我原先本来就有个男人的。他那些我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个爹,身边又竟是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心里才犯堵。再有曹老头欺人太甚!”
丑奴点点头,双眼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水壶,喃喃道:“那老东西真是该死。”
“别人还不是看我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不然怎么敢如此欺负人?想着这我就难受得很,如此窝囊地活着这世上还不如死去。”如月哭着说道,边说边快速起身往墙头上撞去。
丑奴飞快拦着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切声道:“小姐,不可……”
这不是沙济阿是谁?如月顿时天旋地转昏眩起来。他的容颜变丑了,这怀抱带来的感觉那么近那熟悉,如月闭上眼靠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双手用力敲打他的胸膛。
“你就是沙济阿,你就是傻大,为什么要这么苦地瞒着我?”
“地姑快来……”丑奴把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如月抱在怀里,不知所措地叫喊。
屋外地姑悄悄地躲在外面的花木下关注着屋里的一切,一个人影悄悄来到她背后,小声道:“跟我走。”
地姑回头一看,却是沙济真来了。两人对视一下,悄悄地离开了静院。
丑奴在屋里叫了一阵,不见地姑出来,只得把如月搀着放到椅子上,小声哄劝:“我一个奴仆,哪是你说的那个人?”
如月全身如抖筛糠一般,泪眼婆娑地道:“你既不是那个人,就不要管我的闲事。让我自己生自己灭就是。”
“小姐,不要这样。”丑奴喉头嚅动,声音酸涩,痛苦地道。
如月发出一串冷笑:“哼哼哼……你这是装好人么?”
丑奴无语地站在她边上,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合适。
“他一定是嫌弃我嫁给了别人,所以就不愿认我。”如月悲凄地喃喃道。
“你这么好,他一定不会嫌弃你的,他一定是怕你会不幸福,才不愿认得你的。”丑奴机械地劝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