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此时的位置更接近曹宗钰,张隐岱飞救不及,曹宗钰之前为了搀扶妹子,已经收刀回鞘,一时之间来不及拔刀,也恐刀锋伤及安舒,情急之下,竟是合身扑了上来,将安舒掩在身下。大祭司见他挡在安舒之前,桀桀怪笑,刷地一声,三四寸长的利甲从指缝间弹出,毫不容情地在曹宗钰背上划拉,呲呲声起,皮甲应声而破,肌肉迸裂,鲜血飞溅。曹宗钰闷哼一声,只觉背上犹如着了烈火,剧痛钻心而来,眼前闪过白光,意识开始不清。
被曹宗钰这么一阻,张隐岱刀势已经如风雷般追及而至,将大祭司再次压制下来。这次拼尽全力,硬是将大祭司逼到悬崖角落,不容他再次暴起伤人。
安舒感到自己身上一重,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两侧流下,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然而身体却先她一步,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曹宗钰,你怎样了?”
曹安康冲了过来,匆忙检查了一遍,安慰她道:“兄长只是晕过去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安舒姐姐,你慢慢起来,让兄长平卧,我先帮他止血。”
安舒尽量小心,从曹宗钰身下慢慢爬出,翻转身子,脱离他的身躯覆盖,半跪在地上,这才看到他背后的伤势,皮甲已经碎裂,几块碎片零散挂在背上。两道狰狞伤口从后颈一直到下腰,沿着脊柱两侧直直而下,淡红肌肉翻出,已经能见到灰白色骨头。
安舒手掌本来撑在地面,这时倏地收紧,指甲在地上刮擦,发出尖利声响,指尖渗出血痕,她似是豪无所知,两手握成拳,关节泛白。
曹安康忙着撕开衣襟,手中乏力,一时撕不下来。安舒一言不发,从曹宗钰身边抽出刀来,挥刀割掉衣服下摆,递给曹安康。她今日内里穿的半长织锦圆领薄夹袄,并窄腿收脚骑裤。夹袄之中,棉花甚多,眼见曹安康手势如飞,将棉花填入已撒上药粉的伤口之中,又加盖布料,紧紧按压。忙学着她的样子,也动手帮忙压住。
片刻之后,流血渐渐止住,曹宗钰却仍不见醒转。安舒低声问道:“他怎么还不醒来?”
曹安康脸上也出现犹疑,蹙眉道:“只怕兄长这伤,不仅在皮外。”
不在皮外?那在哪里?
安舒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嘴巴张合,似是在说话,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她心底里有一个极冷的声音在不断回荡,便好似在耳朵边不停炸响一样,以至于她完全没察觉,她根本没有能够发出声音来。
曹安康却看清了她的口型,微微点点头。
脊柱。
曹安康见她脸色吓人,连忙又道:“这是我初步估计,不一定准的。我也不精擅骨科。得请有经验的骨科郎中来看过,才能做数。”
安舒点点头,深吸口气,将目光从曹宗钰身上移开。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大祭司,眼中冷厉,似能射出利箭,口中喝道:“张隐岱,把他杀了。我们即刻赶回去。”
张隐岱沉声道:“不行,二小姐所中的妖术还没解开。杀了他,二小姐怎么办?”
安舒勉强控制住怒火,森然道:“那就放了他,来日再找他算帐。”
“也不行。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他行迹,若让他再次躲起来,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况且一旦他完成融合,敦煌面临的局面将会比如今艰难百倍。”张隐岱一口回绝,毫无商榷余地。
安舒气得手脚发抖,生平从未有这一刻般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研习技击之术。心知张隐岱冷血无情,决计不会为自己言词所动,心念电转,霍然转过身来,望着曹安康,冷冷道:“曹安康,你可知道?敦煌之围,全在你一人身上,只有你能控制妖人,让他彻底魂飞魄散。”
“啊?”曹安康呆呆看着她,茫然道:“安舒姐姐,你在说什么?”
安舒一双眼睛紧紧凝视她,从未有过的真诚动人:“曹安康,你是天命之女,老天爷选中你来拯救敦煌,城中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你一念之间,你可愿意,杀身成仁,为他们牺牲自己?”
“我……我是天命之女?可以救敦煌所有人?”曹安康有点站立不稳,后退小半步,浑身战栗,颤声道:“大愿地藏王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愿意舍身救敦煌。可我,我该怎么做?”
安舒呆了一下,对啊,噬元兽只说要强化她根基,可没说明白,强化到什么程度才够反噬。心中暴怒,恨不得将噬元兽拖出来揍一顿。
张隐岱此时比她冷静,虽没回头,却插话道:“只要噬元兽没有醒来,便说明根基不够。”
这个说法颇有道理。
就算没有道理,也只能按这个说法来理解,否则更加没有头绪。
美词谀之,大义责之,亲情动之,都不足够,接下来还有什么,能触动曹安康的心灵深处?
安舒倏然回头,一双美目如同看到猎物般,紧盯着张隐岱的后背,口中问道:“张隐岱,把大祭司弄晕。”
不等张隐岱反对,已经冷冷道:“曹安康现在有噬元兽神识护住,大祭司暂时奈何不了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见张隐岱仍然犹疑,不由得大怒道:“若是连这个你都不答应,我就一刀杀了曹安康。”
张隐岱闷哼了一声,怒道:“你敢!”手上却当真挥舞长刀,纵跃过去,大祭司在听到安舒话声之时,已打算逃走,无奈张隐岱一刀从空中劈下,刀势所及,犹如雪花漫天,没有什么方向是他刀势未曾覆盖到的。大惊之下,做出四足着地的姿势,欲借兽形之便,奔行之速,逃出张隐岱刀势。
几个回合之后,被张隐岱用刀背敲晕在地。张隐岱回头查看曹安康情况,见她并无异样,方才松了口气。皱眉看向安舒;“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安舒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大祭司,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骑来的马匹,心中衡量了一下,曹宗钰伤势过重,牵连骨头,不宜颠簸,只能叫大夫和担架、车辆到此地来。
自己此时万万不肯离开曹宗钰身边,其余两人,曹安康精神不稳,张隐岱需看住大祭司,大祭司这副形貌,也不能回城去吓人。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大祭司的事情解决,冒几分险也在所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