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云风篁无所谓的一摊手,坦然道:“本宫左右子嗣缘分浅薄,能有大皇子跟昭庆抚养膝下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本宫却不敢强求。陛下宠幸殷昭仪也好,宠幸你们俩也罢,宠幸这宫里的任何妃嫔,对于本宫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们姐妹闹掰了,本宫乐得看热闹。
宣妃抿着嘴,沉默了会儿,缓声道:“娘娘说的对,也是妾身这些人不争气,迄今没能给陛下延续子嗣。若是殷妹妹可以拔得头筹,终归是件好事。毕竟如今的几位皇嗣,除却刚刚出生的四皇子外,生母都太过寒微了。”
你以为你可以稳坐钓鱼台?莫忘记你那一双子女的生母可都不上台面!
二皇子三皇子的生母纪暮紫为天子所厌弃、四皇子的生母顺婕妤呢也不得天子宠爱,所以皇长子如今还算金贵。一旦殷芄这种年少美貌还出身尊贵的生下皇子,真以为大皇子的长子身份,能占多少便宜?
“正是这个理儿。”但云风篁丝毫不为所动,还一脸贤良淑德的劝她,“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想当初,太皇太后与慈母皇太后先后礼聘咱们这些人入宫,就是为了给陛下延续子嗣的。结果这一年多下来,除却顺婕妤生下一个皇子、昭容还在怀孕外,竟没人有好消息!反倒是采选上来的宫嫔相继拔得头筹……本宫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中愧疚,对不起两位宗室长辈的厚爱与冀望。”
“如今昭仪踊跃争先,咱们岂能打压?合该鼓励她才是。”
你是想鼓励殷芄早日给天子开枝散叶呢还是鼓励我们这几个出身相若的妃子内斗起来?!
宣妃暗暗磨牙,瞥一眼不远处低头饮酒的公襄霄,硬生生的挤出个笑:“娘娘说的是。”
然后就转过头去跟瑞妃低声商议了。
“看来娘娘在宫里过的也不是很太平。”云风篁没理会她们,自顾自的啜饮着玫瑰露,半晌,许是见淳嘉迟迟不归,妃嫔们原本的小声说话变得嘈杂了些,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带着分明的揶揄,“最近外头津津乐道的,都是宣妃瑞妃两位娘娘的种种举措,倒是贤妃娘娘,久不闻您的动静了。”
云风篁没侧首,只慢慢放下水晶盏,轻笑出声:“既然如此,世子何必与本宫搭话?何不前去奉承宣妃瑞妃呢?”
公襄霄不无恶意道:“那两位都是真正的名门淑女,纵然皇兄不在场,又怎么可能同本世子说三道四?也就娘娘愿意搭理本世子这样的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云风篁不生气,缓声说道,“世子是陛下请过来凑热闹的,结果陛下半途离开,至今未归。虽然本宫不知道他被什么事情绊住的,但到底冷落了世子。如今皇后不在,诸妃嫔以本宫为首,本宫不搭理世子,让谁来招呼世子呢?本宫也只能委屈点了。”
公襄霄知道吵不过她,面色沉了沉,哼笑道:“娘娘对皇兄还真是一往情深,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为陛下周全了。若非早先认识过娘娘,还真以为娘娘自来就是这么贤良淑德从一而终的。”
云风篁把玩着手中杯盏,轻笑道:“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本宫诚然不是真正的名门淑女,不过遇见陛下之后么,当然也就贤良淑德从一而终了。”
公襄霄最恨她这种置戚九麓为无物的态度,哪怕心里明白贤妃疑心重,此刻这么说,多半是怕人多眼杂抓她把柄,却还是忍不住不屑道:“娘娘真是人中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
“方才听陛下提及小王爷请了太医。”云风篁终于转过头睨他一眼,笑呵呵的问,“久闻小王爷身娇体贵,却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可是山间寒凉,小王爷受不住?”
公襄霄脸色又差了几分:“此王府事,就不劳娘娘惦记了!”
“说起来世子也差不多该议亲了?”云风篁笑着道了声“好”,跟着又说道,“却不知道摄政王近来可提及此事,又为世子说了谁家淑女呢?世子若是知道,不妨说出来,没准本宫还能给你参详一二?”
“娘娘不过是区区贤妃,并非本世子的正经嫂子。”提到这个问题,公襄霄眉宇间的戾气更重,语气生硬道,“这等事,似乎不是娘娘有资格过问的?”
云风篁笑意盈盈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说道:“世子何必动怒呢?本宫还不是为你好?摄政王自来日理万机,府中皆交与王妃做主。可是王妃的亲生骨肉似乎很叫她操心,这不前两日才病过?你想王妃哪里来的空闲替你相看闺秀?”
“这不是想得空劝陛下提醒下摄政王,又或者请陛下给世子掌掌眼,故此才问起来?”
公襄霄可不会觉得她真有这么好心,他觉得贤妃这话是在威胁自己:她可是能够撺掇皇帝在他的婚事上指手画脚的!
“贤妃娘娘得空还是多给自己家操心罢!”公襄霄深呼吸,忍住怒火,不冷不热的说道,“令兄可还有几位尚未婚配,娘娘自顾不暇,何必为本世子分心?”
云风篁泰然自若道:“谢氏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尚主,诸兄弟的婚事,等公主殿下下降之后再议不迟。倒是世子,三位公主殿下的婚事都定过了,世子身为堂兄,却迄今没个消息,实在叫人担心哪!”
他们说话的这么会儿,宣妃跟瑞妃已经商量过一回,就注意到了云风篁正与公襄霄的对话,心念一转,插话道:“怎么摄政王世子要议亲了?却不知道说的谁家小姐?本宫入宫之前与各家都相善,八成认识呢。”
公襄霄沉着脸否认:“父王未曾提过,是贤妃娘娘打趣本世子,还请宣妃娘娘莫要误会!”
“世子年轻,你这么直接问,他肯定不好意思承认。”云风篁笑着同宣妃说,“不过世子身份高贵,配得上做世子妇的,约莫也就那么几家。你既然都认识,不如猜一猜?”
宣妃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谨慎道:“这种事情怎么好乱猜呢?若是说错了,传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人家小姐的名节?”
云风篁扑着团扇,怡然说道:“这会儿又没外人,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上几句有什么打紧?难道你觉得本宫或者世子会是嚼舌根的人?本宫跟配得上做世子妇的小姐家压根就沾不上边,想递话都不可能。至于世子,男女有别,他也见不着人家深闺淑女啊!”
又道,“再说了,世子好歹是陛下的兄弟。纵然摄政王亲自挑的世子妇必然不会差了,他哪能没点好奇?你给他介绍几句,他心里也念你的好不是?”
宣妃笑着推辞:“妾身进宫也有小半年了,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怕是说的差了,反而误导了世子。”
云风篁笑了笑,干脆倾身过去,凑近她耳畔,低斥道:“你蠢得么?你家消息那么灵通,可曾听说过摄政王最近要给世子议亲的事儿?本宫故意引起这个话题,你道是为什么?谁不知道摄政王偏爱继妃及幼子,世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见摄政王给他安排正经差使不说,甚至连世子妇都不给娶——今日难得有个机会挑拨他们父子不和,你犯什么傻?”
“……”宣妃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其实刚刚听到云风篁同公襄霄提及婚事,她心里也琢磨着要不要给摄政王府冷淡的父子之间添油加醋些?
只是想到这话头是云风篁起的,她就不想做这个助攻。
但如今贤妃都直接把话挑明了,如果宣妃还是不吭声的话,想也知道,云风篁回头肯定要给淳嘉告状,说她不顾大局不识大体。
宣妃心中恼怒,却不得不咬着牙解释,“娘娘见谅,妾身却没想到这些,只道是随意闲聊呢。”
她定了定神,就转头给公襄霄介绍起了自己知道的各家淑女——当然是拣出身好、得宠还才貌双全,摄政王基本上不太可能说给世子的那种。
云风篁在旁给她捧哏,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些都是宜室宜家、娶到就是赚到的那种,哪怕她人在深宫,也有所耳闻,而且上几回宫宴上近距离亲眼看见过,绝对是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主儿。
并且深得家人宠爱,绝对能够给丈夫带去巨大的助力。
公襄霄本来还在说着“两位娘娘误会了没有这回事”,渐渐的也忍不住听入了神:他这年纪早就该说亲了。
而且他也很需要妻族来羽翼自己。
然而摄政王只字不提,陆王妃呢则是想方设法的给他塞乱七八糟的人。
哪怕明知道宣妃跟自己说这些是受了云风篁的当面指使,不安好心,却还是忍不住将人选记下来。
没多久瑞妃也加入进来,她跟宣妃出身的门第仅次于纪氏,是帝京首屈一指的贵女圈子出来的,年岁仿佛出身相若的贵女就没有她们不知道不认识的。
此刻与宣妃你一眼我一语的,给公襄霄从家世到长相、从性情到才艺、从父兄到姊妹姻亲,介绍的详细又生动,叫公襄霄忍不住畅想如果能够娶到这些女子,自己以后的日子该多好过……不知不觉日影西斜,底下的宴乐声逐渐停歇,妃嫔们的注意力都投注过来。
这时候淳嘉终于匆匆还席,他换了身衣袍,头发也有点湿,似乎沐浴之后让人临时绞干的,重点是之前陪他去“更衣”的殷芄却不见踪影。
“诸妃爱妃在跟世子聊什么,这么热闹?”远远就看到三妃围着公襄霄眉飞色舞,落座后,淳嘉免了众人的礼,自然要问,“朕刚走过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似乎在说某家的女儿?”
宣妃连忙抢道:“陛下,听说摄政王在给世子物色世子妇,世子好奇未来妻子,妾身们所以给世子透个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