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韩家的狼狈,宫里也都看在眼里。
清人为此专门给云风篁道喜,说果然娘娘福泽深厚,故此但凡胆敢谋害娘娘的人都活该没个好下场!
宫人们纷纷附议,然而云风篁却没什么高兴的,虽然她如今在宫里过的不坏,身份尊贵程度同之前比更是天壤之别,但说到底,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而是在弱小时被逼无奈接受的。
而始作俑者呢?
迄今也就死了个小韩氏。
韩家再怎么受到牵累又如何?
当初参与过的贞熙淑妃是死了,但也不是她主谋,而是死于宫闱争斗与庙堂局势;帮着小韩氏串通贞熙淑妃的翼国公夫人,可还好好儿的呢!
至于说给予这三位地位权势让她们轻描淡写决定云风篁进宫这事儿的罪魁祸首翼国公。
呵呵,淳嘉的左膀右臂忠心臣子啊。
云风篁琢磨着指望淳嘉帮自己动他,还不如琢磨着早点入主庆慈宫!
“这些话以后就别说了,搞得好像本宫多么幸灾乐祸一样。”云风篁淡淡说道,“到底是本宫的伯父一家子呢,拾掇些东西给翼国公府送过去,就说本宫听闻噩耗甚是震惊,实在没想到那小韩氏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但事已至此,沉浸悲痛也无济于事,还请国公府上下节哀。好在世子尚且年轻,再娶世子妇的话,想必很快又会有嫡孙的。”
清人说道:“真是便宜他们了,他们哪里配受娘娘的赏赐?”
讲是这么讲,她也知道轻重,不管云风篁跟翼国公之间如何互相猜忌,到底名份上属于一家人。
在云风篁没有一个强大娘家之前,她还是要在场面上做出自己是实打实的云氏女的姿态来的。
只是清人去了一回,回来的时候就面色古怪,说道:“娘娘您知道么,明惠大长公主也派人去吊唁了呢。”
“她派人过去只是吊唁么?”云风篁闻言来了兴趣,“可做了其他事儿?”
清人说道:“可不是打着吊唁的旗号去找事儿的?婢子也奇了怪了,没听说过云氏得罪过大长公主殿下啊,怎么又是给小韩氏下药又是找茬的,连国公嫡孙死了都不消停?”
感慨了一番才告诉主子经过,“婢子去的时候那边的人刚巧到,说是为吊唁国公府世子妇来的。国公府上下虽然不是很欢迎,碍着大长公主的身份,到底将人客客气气的迎了进去。”
然后那陪嫁宫人也中规中矩的上香致奠了,本来双方既不是很熟,小韩氏母子俩的陨命还跟大长公主很有关系,这时候来人同主家说两句客套话也就该告辞了。
但那宫人奉命前往当然不会这么消停,却当众跟翼国公府的人说道:“大长公主刚刚下降云氏子,族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冢妇出事,实在不吉。要不府上将这白事做了,赶紧的设法冲冲喜罢!”
翼国公府的人起初还觉得这要求不过分,毕竟之前翼国公为皇家声誉考虑,主要是不想淳嘉为难,故此没有声张小韩氏早产的缘由,对外只说是不慎动了胎气。
此刻出来招呼宫人的管事不知就里,闻言就许诺说等小韩氏母子的丧事了结之后,会请人到府里来做些祈福道场。
若是大长公主那边有需要的话,一应费用也由国公府包了。
谁知道那宫人却道:“这样的事儿还用得着大长公主殿下格外叮嘱吗?我家殿下的意思是,左右韩氏女不贤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国公府又何必眷恋这样的女子?不如立刻为世子再娶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子,早日延续子嗣,也好慰藉国公府痛失冢妇嫡孙的哀伤。”
这话已经不太对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国公府如今非常的痛恨小韩氏,也肯定会为世子再娶妇,但……这毕竟是小韩氏母子俩的灵前,国公府都没讲这个话呢,大长公主的人来这么说,也未免太过越俎代庖了。
让众人更加无语的是,大长公主还交代了宫人,同国公府的人讲,她建议云栖客也不要折腾了,就娶谢氏女好了:“听闻敏贵妃没进宫之前,就很受世子喜爱,那时候谢氏门楣低微,不堪匹配世子,也还罢了。如今谢氏受到敏贵妃抬举,比之前好了许多,好歹也算官宦人家了。其子弟更有成为驸马者。如此,世子若是聘娶谢氏女,却也不算婚姻非类。”
“那国公府是怎么说的呢?”云风篁懒洋洋问。
清人说道:“国公府的人气的要死,却碍着大长公主不好怎么样,只说大长公主殿下一定误会了,娘娘与翼国公世子虽然是兄妹,然而却没怎么照过面,世子同娘娘根本不熟,当然也谈不上喜爱不喜爱的。再说他们嫡出孙公子才去,主人们暂时都没这些心思。”
云风篁哼笑道:“这位大长公主殿下也真是荒废了个好出身,大张旗鼓的上门,居然也就这么点儿本事。”
这要是换了她是明惠,她能整死翼国公府上下,还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哪像明惠,这么一闹,是给云钊一家子添堵了,可外头想必也要传遍她不是那么温柔贤惠的名声。
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呃,当然了,如果这位金枝玉叶真正城府深沉,云风篁也不太可能像现在这么自在。
她吐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云氏会不会觉得,这次又是本宫指使的?”
“他们敢呢?”清人忙道,“就算他们当真这么昏了头,陛下这回哪里还会听信他们的?”
短时间里淳嘉除非拿到如山铁证,否则是肯定不敢再怀疑云风篁什么了。
真的怀疑也只会搁在心里。
云风篁冷笑了一声,说道:“所以说,该发作的时候就不要忍,这回要是不给他长记性,回头还道本宫心虚理亏,故此不敢闹腾呢!”
清人不敢接这个话,只赔笑着岔开话题:“娘娘您看看这份礼单,昆泽郡主的婚期也近了,您看这份添妆可成么?”
“可惜昆泽就要出阁了。”此刻,太初宫中,淳嘉也在惋惜,说道,“早知道翼国公府会出这样的事情,朕就不将昆泽许给江氏子了。”
拿去安慰翼国公世子多好啊。
但转念想到昆泽郡主同太皇太后的那些牵扯,微微皱眉,“虽然明惠是故意捣乱,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寻常人家正妻去世,做丈夫的合该守一年妻孝。可小韩氏嫉妒成性、陷害无辜在前,丧心病狂、谋害亲子在后,这样的人原本也不配叫世子为其守节。世子合该尽早续弦,绵延子嗣的。”
就跟雁引商量谁家淑女合适,可以推荐给翼国公,以抚平国公府上下的哀痛。
这么说的时候想起来云风篁之前关于翼国公府主母、冢妇连带贞熙淑妃还有燮妃摆了她一道,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的哭诉,心念转了转,又说道,“只是听说这小韩氏是翼国公夫人强压着世子娶的,如此看来翼国公夫人却有些昏聩,识人不清了,往后新的世子妇进了门,还是让她少作约束才好,免得再次好心办坏事。”
雁引会意,知道这番话是要说给翼国公府的人听,往后让韩氏就此颐养天年,不许再强行干涉儿子媳妇了。
甚至云栖客续弦的人选之类,也轮不到这翼国公夫人插嘴。
实际上翼国公夫人这会儿也没底气插话,她那天跟瞿氏撕完,大哭一场,就强撑着起身,去寻了云栖客赔罪,说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看着云栖客冷淡的反应,韩氏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如果只是不让儿子娶他所爱的女子,韩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毕竟云风篁的家世跟翼国公府差距实在太大了,尤其谢风鬟的事情,哪怕云风篁表现的特别冰清玉洁,云家又不是不能给世子娶到真正的大家闺秀了,为什么要委屈云栖客呢?
结果云栖客娶了小韩氏,云风篁进宫里去之后非但没死,还平步青云,成为翼国公府的心腹大患了……就这样的发展已经很让云钊一家子心塞,然后现在这小韩氏还做出了那样酷烈之举,韩氏哭的肝肠寸断,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在丈夫跟儿子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他们这些纷纷扰扰因为闹的比较大,也是因为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有意讨好,陆陆续续的都传到了云风篁跟前。
云风篁嘴上说着不在意,不过不是特别忙的时候却也是愿意听的。
毕竟仇雠倒霉,谁不喜闻乐见呢?
不过可能是碍着翼国公到底是淳嘉亲近的重臣的缘故,这场风波在小韩氏母子的丧礼结束后就不那么热闹了,没两天,昆泽下降,排场固然不如明惠大长公主,但作为淳嘉唯一的血亲妹妹,嫁的又是名不见经传的江缀,大家还是兴兴头头的议论了一番:主要是感慨敏贵妃的得宠。
就江缀那样一抓一大把的家世性情才学长相,愣是娶到了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皇家郡主!
淳嘉对敏贵妃哪怕没有言听计从,却也相去不远了。
这种情况下,趁着给郡主道贺,给绚晴宫送礼的人越发的多,连带宫外的谢氏子弟,也时常受到贵人们屈尊纡贵的奉承。
谢细流等对云风篁比较了解、又晓得江氏即将抵达的人还稳得住,知道关键的一关没过,这会儿根本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但其他人,就不是个个都这么清醒了。
好几个年轻点的子弟直接就飘了,甚至有人听了明惠陪嫁宫人去翼国公府找茬说的传闻,还真以为自家姊妹可以婚配翼国公世子,竟然找上谢细流夫妇,让小陈氏进宫去劝说贵妃:“就算她跟翼国公府有些过节,过去了也就算了。她如今都是贵妃娘娘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必为了些许往事挡了家里姊妹的前程?”
谢细流夫妇气得直哆嗦,小陈氏更是让人喊了谢猛到跟前,怒声呵斥:“都是你们没个分寸恶了娘娘,闹的猛儿都被娘娘送了回来!如今我递帖子进去,那边理也不理!这会子你们还有脸来说这个话?!”
想到一向深得贵妃宠爱又是小孩子的谢猛谢阔都被打发了回来,这些人总算清醒了点,但惦记着自己房里尚有嫡出姊妹待字闺中,想着做了翼国公世子大舅子的风光,就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辩解,说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情,就算做了,那不也是为了谢氏壮大考虑?
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的结果不是好的。
但看出发点的话,他们都是为了贵妃好不好?
小陈氏一点儿都不想听这种混账话:“你们有本事自己进宫去同娘娘说,不要来找我,我没这胆子,我也没这份体面。”
那几个子弟就觉得她是在拿乔,就变了脸色:“知道你们四房出了贵妃娘娘了不起,可再了不起也是贵妃娘娘自个儿的本事,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身份,却在这儿挤兑谁呢?”
小陈氏差点没被气哭,她心念转了转,却顺着他们的话题说道:“当初咱们房里的六妹妹出了岔子,你们都是看热闹的多,有几个帮忙的?娘娘被迫远来帝京,你们又何尝操心过?如今谢氏都因娘娘崛起,你们不念娘娘恩德,反而变本加厉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心里对于娘娘全没有半点恩义,只想着占便宜!你们如此行事也不怕报应么!”
这话说的那些人十分的挂不住脸,有人就忍不住强词夺理道:“当初那样的事情,叫我们怎么站出来说话?而且娘娘自幼被充嫡子养,试问谢氏上下诸多嫡女,谁像她那样?这一点我们可是什么都没说,难不成这不是帮了娘娘吗?至于说娘娘来帝京的事儿,要我说,我们不掺合才是对的。”
“不然,娘娘不定没有今儿个的富贵呢!”
谢细流听不下去了:“你们今儿个喝多了么?说的全不像话!念在骨肉情分上,我不与你们多讲,且出去出去!”
就起来喊了下人,将他们强行推出去了。
等回来看到小陈氏默默垂泪,叹口气,劝她,“你别跟这些混账东西计较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啊就是被外头捧的不知道东南西北……跟他们生气都是不值得!”
小陈氏冷冷一笑,睨他一眼,也不回答,只用力揉着眼睛。
她这天开始每天都想着各种伤心事情哭上一回,哭的时候就使劲儿揉眼睛。
于是两三日后,风尘仆仆的江氏在门前下了马车,看到的就是眼睛肿成核桃、憔悴不堪的儿媳妇。
这让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小陈氏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倒,拉着她裙摆就哭开了:“娘,您怎么才来?儿媳跟妹妹都被他们欺负的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