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清人听着,眼睛一亮,说道:“皇后倒是对三皇子推心置腹,若是这孩子却将她当做了杀母仇人,那可有乐子看了!”
云风篁却不是这么乐观,淡声说道:“纪暮紫虽然是二皇子三皇子的生身之母,可是俩孩子还在襁褓里时,就被从她身边带走,她去时,俩孩子也尚且懵懂,自来生恩没有养恩大,无论皇后还是淑妃,对养子都不坏。这些年下来,俩孩子能够对生母有多少感情?看陛下就是个例子。”
淳嘉对袁太后好歹还是牵肠挂肚过的,对曲太后……
那是明知道这亲娘被袁太后磋磨,都无动于衷啊!
“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血气方刚的时候,或者还会觉得不服气,会替自己亲娘抱屈。”
贵妃眯起眼,微微冷笑,“可是呢,如果这中间,他们遇见了打压挫折,明白了权势地位的重要性,说不定……皇后不解释,他们自己都要努力忘记这份仇怨,给他们各自的母妃,老老实实做个孝顺儿子!”
她可从来不觉得亲生的又如何了。
看欧阳福履跟婉妃,谁不是自己家里的嫡出亲生女了?没了之后,偌大家族,还不是一声不吭的认了?连四皇女跟六皇女被皇后跟贵妃讨价还价之后安排了,作为外家都没出来吱一声!
云风篁做什么看重七皇子?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命好,摊上个重视骨血的外祖父殷衢?
可朝堂上下,也就一个殷衢。
二皇子三皇子固然是流着纪氏血脉的皇子,却也未必一定会为了纪暮紫的死耿耿于怀,指望这一点,撺掇他们往后如何如何,云风篁并不能放心。
“让驸马……”贵妃缓缓开口,只是才说了半句就叹口气,是想起来谢无争已经还乡守孝去了。
她顿了顿,说道,“二皇子、三皇子与秦王昭庆同岁,今年已经八岁了,后年就要搬去前头。到那时候,可以自由出入宫城,结交外人……算着日子,到时候驸马他们也能孝满。届时让驸马安排些贴心知己人给他罢。”
就算这些知己人没法带歪了这对双生皇子,只要外头看他们是双生皇子的人,他们做的事情,也就是双生皇子账上了。
云风篁安排了一番,才挥手让清人退下,这时候就有一名宫人进来禀告,轻声说着:“娘娘,偏殿的王氏有了身孕,算着日子是上个月陛下前来,娘娘让她服侍的那一次。”
“按着规矩赏罢。”云风篁闻言怔了下,也没当回事,她如今膝下儿女双全,自己也有了亲生的皇子,对于宫里人帮忙生儿育女的事情,就不是很在意了。
不过有人怀孕,给她添丁进口,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些宫嫔生下来的孩子,天然就是她的儿女,考虑到她给晋王往后的安排,多个弟弟妹妹的辅佐,哪怕是个平庸无能的废物呢,好歹也是淳嘉亲生骨肉,用来笼络一门姻亲终归也是好的。
所以问了几句王氏的情况,得知这是伊杏恩同一批进宫的寒门女,初封采女,之后承宠晋位一次、两次六宫大封晋位、侍奉云风篁跟前还算殷勤偶然被提携……如今是个美人。
云风篁就说道:“着她好好儿安胎,往后无事不必来正殿请安了,妥妥当当的给本宫生下皇嗣是正经。待她生产之后,本宫自有封赏,终归不会亏待了给本宫出力的人。”
对于她目前的位份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交代了也就算了。
倒是没两日,皇后那边派了人来请她过去卧霞楼,商议一事:“陛下这两年少到后宫,虽然主要是因为政务繁忙,但本宫寻思着,兴许也是因为宫里许久没有正儿八经的进新人的缘故。本宫打算着人采选一批寒门良家女,未知贵妃以为如何?”
云风篁皱眉道:“早先年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娘娘们接二连三为陛下礼聘采选,无非是为子嗣计。如今宫里头皇嗣不在少数,北面也不太平,这时候给宫里添人,传了出去,没得叫人以为陛下贪花好色,岂不是有碍圣誉?”
她心中冷笑,知道这必然是皇后这些人故意的。
因为谢蹇的死,作为谢蹇的亲生女儿,又是人尽皆知的跟谢氏亲,而与名义上的父族云氏格格不入,云风篁于情于理,都是要给谢蹇守孝的。
固然宫妃身份不比寻常,不可能真正披麻戴孝,但至少作为出门女子的九个月服丧期间,禁荤腥娱戏丝竹嬉笑服彩以及房-事,总是要做到的。皇帝怜惜她,这些日子就算到她这儿过夜,也是召幸绚晴宫宫嫔,这也是王氏能够有喜的缘故。
而希望她失宠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早先后宫被天花困住,外臣们就献上了大小徐氏十位佳人,皇帝可不是就收了?
虽然事后还是一样宠爱云风篁,但至少也没拒绝新人啊。
有这么个例子在前,也难怪皇后公开提议再给宫里添人了。
云风篁当然是要反对的,但她心里也有数,这事儿皇后既然直接同她开口了,怕是根本反对不了。不仅仅是皇后,所有一切希望她失宠的人,前朝后宫,乃至于远在扶阳郡的袁太后,都不会放过这么个绝佳的机会!
果然皇后说不过她,考虑了下,就将袁太后抬了出来,说是袁太后人在扶阳郡却还是记挂着皇帝,寻思这两年宫里没有正经进过人,大小徐氏那一批就十个未免忒少了不说,还被安妃安排过,现下一身是伤的,没得扫了皇帝兴致:“袁母后的意思是,安妃到底是袁氏女,她伤了陛下跟前伺候的人,袁母后心里也是难受。于是特意在扶阳郡择选了一批妙龄良家女,打算送过来伺候陛下。本宫所以寻思着,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也给陛下添些服侍的。不然的话,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心存嫉妒,添人的事情,竟然还需要袁母后来呢!”
云风篁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这会儿心里肯定很不舒坦。
毕竟就是三代凤主的纪氏,侄女儿主持六宫时,做姑姑的也没有说见天指手画脚的。
像庶人纪晟还是母后皇太后的时候,也多是元后纪凌紫寻她商议时才发表意见,平常时候鲜少直接越过皇后发号施令。
结果到了袁太后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纪氏手里忍气吞声的日子过的压抑惯了,如今的皇后顾箴论帝宠手段又都不行,总算到了纪氏垮台,袁太后就特别喜欢忽略掉皇后指手画脚。
此番她借着安妃搞出来的事儿给淳嘉添人,传了出去,云风篁这贵妃倒没什么,顾箴这皇后,却很难不被怀疑不够宽容大度。
否则的话,宫里添人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后操心?
“娘娘既然都想好了,妾身自然遵命。”云风篁思索了会儿,淡淡说道,“只是妾身出身寒微,如今家族也……怕是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这是真话,她再得宠毕竟只是宫妃,宫里头的事情,她倒是处处能插手。
但宫外的事情……从前都是仰赖兄弟的。
如今兄弟都回去守孝了,宅子里剩下来的一些奴仆,传个话跑个腿还行,其他的,真的指望不上。
所以这种光明正大给宫里安插妃嫔的事儿,云风篁就很弱势了。
她当然不想平白吃这个亏,就寻思着这机会是拿给自己这边某个妃嫔晋位来进行交易呢,还是给谢猛她们争取点什么?算着日子这仨女孩子出了孝就要嫁人了,以往因为侄女儿多,就算是看着长大的,也不是很稀奇。
反正她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不是她一手养大的侄子侄女,断然没有说不愿意跟她亲近的。
可现在任何一点谢氏血脉都是心肝宝贝,少不得格外看重些。
心念未绝,外间就奔进一名宫人,惶然禀告道:“两位娘娘,睦妃娘娘求见,说是大徐氏出了些事情!”
皇后跟贵妃都有些惊讶,互相狐疑的看了一眼,交换了个“是你做的?”的眼色,见对方都在怀疑自己,不免又是奇怪:不是你,那是谁?
短暂的沉默了下之后,皇后皱着眉头吩咐:“宣睦妃进来!”
片刻后睦妃抹着眼睛入内,才进殿就“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了下来,那动静连听得人都帮着痛了下,睦妃却仿佛没感觉一样,膝行到丹墀下,方才哭着求皇后救救大徐氏:“妾身福薄,当年服侍陛下一场,侥幸有喜,却未能顺利诞育!如今大徐氏腹中皇嗣,犹如妾身那孩子回来再续母子缘分一样,求娘娘开恩,给妾身一个机会,莫要让妾身再断了这缘分呜呜呜呜呜呜呜……”
皇后听得额角青筋直跳,这是什么话?
本宫这些日子压根就没想到你们,你这话里话外,是在怀疑本宫害了大徐氏?!
也不想想看如今宫里多少皇嗣,随便拉一个出来,谁不比那大徐氏腹中子嗣重要,本宫尚且容得下,何况是大徐氏娘儿俩!
要不是睦妃是她亲堂妹,贵妃又在侧,她真想破口大骂。
深呼吸了下,皇后侧头看贵妃,皮笑肉不笑道:“睦妃约莫是糊涂了……贵妃这些日子身子弱,还是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好,且去前头吃盏茶,本宫来同她好好儿说说!”
云风篁看了眼睦妃,笑着起身道:“刚刚出来的时候十五才醒,妾身答应了早点儿回去陪他玩耍的,却不好多留。要不妾身先告退,回头娘娘若是还有吩咐,再召妾身来?”
皇后急着打发了她好同睦妃算账,自无不允,摆摆手就让她去了。
回兰舟夜雨阁的路上,清人就好奇猜测:“是谁谋害了大徐氏呢?听睦妃的意思是怀疑皇后,只是皇后纵然不喜睦妃,似乎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因为皇后的为人,不是这种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也因为皇后的处境,只要不做错,庆慈宫基本上是稳了的,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落下把柄,从而坏了大好前途。
“管她们姊妹之间呢?”云风篁摇了摇头,无所谓道,“不是皇后也不是本宫,其他几个高位,也没谁会专门跟大徐氏过不去,倒是同大徐氏一起进宫的几个新人,最有嫉恨的嫌疑……甚至,就是睦妃自己想去母留子,故而贼喊捉贼,提前留个话柄,防着往后皇嗣长大了记恨怀疑她,也不是没可能。”
她沉吟道,“你说这一回宫里添人添定了,本宫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却该谈些什么条件的好?”
清人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才道:“娘娘莫要生气:婢子想着,娘娘也未必没有合适的人选。毕竟谢氏此番虽然人丁凋敝,但远支想必还有一二幸存人家?到底咱们谢氏在会州繁衍生息多年,虽然主要族人世居会州,可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分支了。再者,还有娘娘的姐妹们,出阁多年,膝下多少有着儿女?另外娘娘的外家江家,却不在会州的啊……娘娘若是不希望她们入宫也还罢了,若是真的想栽培些人,这些自家人,不能说个个忠心懂事,但婢子觉得,怎么也比临时从外头挑人,来的合适、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