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一动手就惹出来个骄横世子,所以说凝宝的运气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孟雪俊苦笑不已。他当然不会真的放任凝宝杀人,只是乐平和瑞明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点……瞧那两人的衣着,他还以为是寻常富户家的孩子,受点惊吓赔钱了事便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麻烦。
怎么办?
乐平用手肘拐了下蹙眉沉思的瑞明,流香退回巷子里,瞅瞅没事人般慢悠悠从她身旁走过去的孟雪俊,都有着同样的疑问。
南斗王迟迟不立世子也无交还南斗兵权的打算,今上已大为不满。碍着他功勋卓著,又是从应天帝时一直屹立不倒的四朝老臣,台面上屡屡压下北宣王递上的弹劾奏章,私下却从未放弃过寻找可以迫他自己交还兵权的有力筹码。
乐平风评虽差,南斗王府里也没少出岔子,但老头子那几十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外界可以真正坐实拿他的两个孙子开刀的事一桩也无。
凭乐平和瑞明现在的实力,想强行突围轻松容易。怕就怕伤了官兵,衙门给他们扣一顶“谋刺西津世子未遂且拘捕伤人”的大帽子,将画像呈报至刑部,他们便是有嘴也说不清。
自然,若是流香能够亮出鬼差的身份,此事不值一提。可麻烦的是,不论是孟雪俊还是她,他们的身份都不是可以随便让人知道的。一旦身份暴露,接下来的旅程究竟会是一帆风顺还是危险重重,谁也不敢保证。
凝宝虽对朝中的事不感兴趣,却也晓得其中利害。
祸是她闯的,后果该由她来承担。只是夏侯荣殊一口咬定他们是一伙,就算她出去,他也未必肯放过乐平和瑞明。她只得捺住性子,凝神细听,暗自心焦。
左思右想许久,总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解决此事,听流香和孟雪俊都未吱声,似乎不打算出面阻止,她恼起来不觉又生杀意,低头看着双手,眸光渐冷。
孟雪俊便是这时候忽然跃到高墙上去的。
墙与大树约摸离了五尺来远,他略一瞥,纵身就跳到凝宝身旁的一处横桠上,轻轻整整衣摆,拉些枝叶挡住自己,微侧了脸看向凝宝,笑眯眯地问她:“现在如何收场?”
凝宝冷冷一瞥他,声音虽低,却是字字清晰:“引出城,杀。”
孟雪俊骇然:“你疯了?他是西津世子!”又道:“那姓杨的腰间挂着雷云佩,不是督军也是监舍御史……”
“西津兵权早是不在西津王手中,不管那杨尚同是督军还是监舍御史,领的都是朝廷的俸禄。”凝宝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然而月前便传出西津王重病的消息,世子不在榻前尽孝道,却携幼弟跟着个领兵之人跑到这儿来……哦,对了,要往东明绀明道又不想惊动朝廷的话,华阳县是必经之路呢。”
孟雪俊一惊,脑子里似有迷雾忽然散去。十五年前,西津王夏侯云玮与东明绀明道铸器官安之若勾结,以翻新过的西津王军的旧兵器换下送往北宣供北宣王军使用的新兵器,有谋反之嫌。经查实后,宏伦帝将此事交由北宣王处理。不久后便传来绀明道出现疫症,铸器官安之若及其下属二十五人“不幸”阖家染病身故的消息。西津王夏侯云玮随之称病,将西津兵权交回宏伦帝手中。而今西津到处传扬夏侯云玮病重的消息,世子夏侯荣殊却与幼弟出现在这里……
眼角余光瞥见凝宝扎紧袖口,他心底一震,忙出手扣住她的肩膀:“别胡闹!这等事岂是能信口乱说的?”
见凝宝皱眉,面露痛楚之色,他方想起她伤了右肩,放松力道却不敢松手:“你莫要心急,我自有办法让他两个平安无事。”
凝宝瞟他一眼,像是没听见他的后一句安慰,只接了前一句的话头说道:“是啊,这种事不能信口乱说,西津王也不过纸老虎一只……不管乐平和瑞明是下狱还是反抗,今上都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南斗王交出兵权,七爷若是在此,大约也不会舍得放过这等天赐良机的。”
孟雪俊愣住。小心思被戳穿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要多心,我既答应了你接手便不会食言。”
他蓦地重重一按凝宝肩上肿胀处。趁她吃疼无暇顾及旁事之际,一纵跃过高墙,落地后捡起角落里那一领雪兔毛披风,扔到正四处找寻他影踪的流香头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巷外,那一队官兵仍围着瑞明和乐平,却是原地不动,不时偷瞄正压低声音同夏侯荣殊说话的瘦老头。
说要拿人,半天不见动静。瑞明睨眼望着那低声争执不休的两人,嘴角微露笑意。乐平纳闷得紧,忍不住低声道:“弟,趁现在冲出去?”
瑞明摇摇头,轻道:“爷爷的麻烦够多了,何况阿宝的刀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乐平略一思索,松开刀柄:“那你说该怎么做吧,我听你的。”
瑞明未及开口,便见一道白影骤然自巷中蹿出,眨眼工夫就到了夏侯荣殊旁边。
夏侯荣殊与那杨尚同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一阵冷风过,那攥着夏侯荣殊的衣角怯生生朝巷子这头张望的小不点便已失了影踪,唯有一抹白往街那边飞纵而去。
杨尚同反应过来便下令众官兵分成两路,一路去追,一路护着夏侯荣殊撤走。之前还佝偻着背像是随便一推就会摔倒的老人,此时竟蓦地挺直了腰板,冷冷瞥眼目瞪口呆的乐平,又瞅瞅沉思不语的瑞明,跟着护送夏侯荣殊的队伍快步离开。
“如何?这回可满意了?”孟雪俊抱手倚着墙,问那个像是随风飘落到他身旁的女子。
一场祸事就此消弭于无形,凝宝却不见喜色,只淡然说道:“所以,只是肯与不肯的区别,并不存在能与不能的问题。”
孟雪俊噎了噎,无奈地摆摆手:“行了,知道你嘴巴厉害了……你在这儿等我,我把他们两个送回客栈再说。”
他说着便要走,凝宝却伸手将他拦下,退后一步,忽然换了笑脸微微屈膝冲他一福,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少爷”。
孟雪俊登时头皮一乍。背后是墙,退无可退,他只得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气道:“你确实长进多了,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可真顺溜啊……自己想个名儿吧,免得我取得不好听,你又说我欺负你。”
“沅碧。”凝宝想也没想。记忆里那个年轻的女子隔三岔五就会换张脸出现,可无论她易容成什么样子,她的眼里总是满溢着柔情,笑容像是能融化冰川的春阳……她的容忍呵护,是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凝宝唯一留恋的东西。
孟雪俊只觉这名儿颇是耳熟,也没往深处想,指指客栈的方向,低道:“你先回去,我买几套衣服就过来。”
这一回凝宝二话不说就接受了他的安排,可她在客栈三楼的那间简陋的客房里待了怕有一个时辰,孟雪俊才领着那兄弟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来。
两下一打照面,乐平和瑞明都愣了。孟雪俊若无其事地把个牛皮纸包扔给她:“沅碧,上隔壁换了衣服再过来。”
凝宝一本正经地福一福,道声:“是,少爷。”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屋里还有那么两个人,拿着纸包快步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了。
刚听见隔壁的屋门合上,乐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低声问孟雪俊:“她怎么在这里?”
孟雪俊笑而不答,将纸包一一接过,在桌上摊开,酱肉、花生米、卤鸭爪……摆了满满一桌。他将剩下几个纸包全搁到墙角的柜子顶上,出门高声唤来伙计,点了几个炒菜和两坛子香米酒,回来往椅子上一坐,这才不慌不忙地道:“我的贴身丫鬟不在我这儿,那她该去哪儿啊?”
“你的贴身丫鬟……她?”乐平盯着孟雪俊,眼睛瞪得溜圆。惊愕、不解、郁闷、愤慨等种种情绪瞬间杂合在一处,他的口气便有些不善:“那你的意思是,是你让她去招惹那个什么世子的?”
孟雪俊耸耸肩:“意外罢了,沅碧也是今天才到华阳县的。我吩咐她在街口等我帮我领东西,谁晓得那西津王家的小鬼会无聊到跑去掀她的衣服。”
他倒了杯茶,抿一口润润喉咙,又道:“沅碧脾气本来就不好。当街被人冤枉已经够恼火的了,那位世子大人偏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打不到就乱骂,沅碧下手重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你们俩没看见旁边的人都只是议论叫嚷却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么?若真是沅碧无缘无故欺负弱小,还轮得到你们去‘见义勇为’?可笑。”
乐平一时无语,想一想,却摇头道:“不对,她明明说过那什么世子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她当时绝不只是吓唬而已。”
突然发觉瑞明一直默然不语,他扭头一看,只见瑞明正怔怔望着门口那边,不知何故露了喜色,眼角眉梢满满的笑意。
然而,这样的神情在瑞明脸上仅是持续了数秒,便在凝宝的脚步声到达门边时,蓦然间尽数敛去,让乐平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瑞明瞥眼悠闲饮茶的孟雪俊,拉了乐平过去桌旁坐下,望着拿茶盏给他们斟茶的凝宝微微一笑:“事情都过去了,谁是谁非已无关紧要。沅碧姑娘能得孟师傅另眼相看,必有过人之处,只不知孟师傅打算让沅碧姑娘教我和我哥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