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若是凝宝没那么烦躁,没使劲儿拿金双蟒杖砸墙,隔壁的动静一定会引起她的注意,有些误会或许就能就此解开,而不会让她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情绪低落纠结万般。
等她发泄够了,隔壁早已安静下来。她全未察觉到墙那边有人在“旁听”,拄着金双蟒杖里间外间走了两转,又坐下来想了很久,这才鼓起勇气要去找流香说清楚。
乐平和叶阳丽婷都不在屋里,大约是去了豹场帮忙。因着她昨晚闹得过火,原本住在三院的江湖人全挤到二院去了。青衣帮将西津王府内外都守住,偏是没在三院里安排人手,不到吃饭就寝的时间还不许府里的下人进三院,弄得三院里人迹罕见,凝宝这会儿想找个人问问流香住哪儿都找不着。
摊牌这种事讲求的是一鼓作气,小小挫折也会令人勇气全消。凝宝在三院里晃了一圈,勇气便所剩无几。她在通往二院的角门前踟蹰半晌,最后决定不去找流香了,改去找先前那个给她金双蟒杖的精壮汉子。
那人是她今早经过二院东厢时遇见的。他会有北宣王的权杖,定然是北宣王信得过的人。她既是拿定主意不再逃避,回北宣王府只是迟早的事,提前打听下北宣王府的情况总比没头没脑去闯的好。
过角门沿着漆金描彩的游廊一路往前,凝宝碰见了不少人。可不管是青衣帮的人还是府里的婢女小厮,人老远瞧见有个跛着脚的姑娘过来,立马调头遁走,权当没听见凝宝在后头叫,动作奇快,跟见了鬼似的惶急。
凝宝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她避之不及。落得这样的结果她颇觉丢脸,想发火都不好意思发,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凭着记忆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那间屋子,屋门半敞,屋里却不止那男人一个。凝宝敲过门,那群围在一起不知聊什么的陌生男子循声看来,见是她,个个皆露出种如临大敌的神气,弄得凝宝杵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僵持长达一分钟,早先将金双蟒杖交给她的那个男人才从人堆里慢吞吞地蹩出来,紧张得很,笑容勉强:“宝、宝师傅,您找我?”
他们还没得着消息?凝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顿了下金双蟒杖。
那人顿时变了脸色,一撩袍摆单膝跪下,高声道:“王爷明鉴,属下只是听命行事,并无冒犯王爷之心。”
他一跪,后头那十几个服色各异的男子也都赶忙跪下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就怕惹她生气。
凝宝不知他们受命前来是为了“竭尽所能阻止大小姐毁了西津城”,生生被这种阵仗唬得愣了好半天:“你们……你们都是从北宣过来的?”
她不叫起,那人连抬头都不敢,自言乃是北宣王府的护卫副总领李枫,答了问题,又道:“老王爷临走前命属下等在此听候王爷吩咐。老王爷说了,王爷若是不想回北宣,王杖与属下等都留给王爷防身……”
老爷子走时伤心得很,命令下得不伦不类,李枫这会儿转述也转述得别扭至极。凝宝听懵了,握紧金双蟒杖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初他为着皇命要将她训练成不问究竟只懂听命的傀儡,从未因她年幼而心软,现在九年之期将近,他却……
她不回去,他拿什么跟怀然交差?
不合情理,一定是他故弄玄虚!
凝宝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叫他们起来。瞥眼局促不安的李枫,她想了想,轻声问道:“你是说……他准我不回北宣?”
李枫点点头,壮着胆子走近一步,小声道:“老王爷让属下转告王爷,府里有老王爷在,王爷不必担心……”
他说了一半便停下,瞅瞅凝宝,又回头看看那帮手下:“属下备了香茗,敢请王爷移步里间。”
凝宝会意,自去里间桌旁坐了。李枫让人出去守着门口,自己将门窗全关上,进来奉了茶,道声“属下僭越”,凑近凝宝低声道:“老王爷说,王爷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老王爷的身体虽大不如前,那十七万北宣王军和王爷的几位叔父却也不是吃素的。老王爷不敢奢望您能放下过往,只望王爷莫要忘了回家的路……他和北宣百姓会一直等着您回家。”
最后一句他说得相当动情,只差滴几滴眼泪以示感动,凝宝却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把推开他,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枫一愣,摸不清她的脾气,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属下是十三年前才入府做护卫的。属下一直以为在天星苑养病的那位是……咳,这回王爷下令让属下带人赶来西津保护王爷,属下才晓得王爷不在府中。”
“既是不知,便不要自作主张添油加醋帮着他来哄我。”凝宝冷笑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去。她走了两步又停下,并不回头,只沉声道:“代我转告他,我近期就会回去……王杖我会还给他的,明年五月我也会去京都的,他与其浪费力气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我和他之间的账该如何清算的好。”
她言毕就走,走得不稳,腰杆却挺得笔直。
李枫怔怔地看着她离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竟恼得这位小祖宗放下那等狠话。
等他回过神来追出去,凝宝早是无影无踪。他尽职尽责将老爷子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新主子,到头来却落了个不是,实在令他郁闷。
回屋瞥见桌上那盏犹有热气的茶,他想起凝宝让他带给老爷子的那些话,不禁皱眉:“这可真是!有什么事能大得过亲情去?老王爷都低头了呀。”
他在这边愁眉难展,却不见躲在那边游廊转角柱子后的凝宝亦是满心疑惑无从解。
晚间瑞明回来,凝宝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瑞明早料到凝宝会去找将王杖转交给她的人问清楚,经由北宣王在豹场内的举动他大致也能猜到北宣王会留下什么样的命令,这时候听凝宝说起,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察颜观色乃他擅长,他怎会看不出凝宝虽一口一个“弄不明白”,其实心中已有结论?
她只是矛盾得很,想原谅却又拉不下脸来,希望他会给出她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一个能令她不再憎恨北宣王的理由……
瑞明暗暗叹了口气。这丫头摘了面具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她渴望爱也渴望被关怀,想要相信人却又摆脱不了那些回忆带来的影响……就像他当初一样。
“你说他到底是想干嘛呢?”凝宝看他不说话,有点坐不住了,“他以前明明那样对我,现在又……”
她边说边偷觑瑞明,尽量装得迷惘无助急需他解疑答惑。瑞明看得好笑,却也不揭穿,佯作不明白她的意思,淡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还是多留点神为妙。”
凝宝一怔,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脸却不由自主地垮下来。
她不死心,沉默没多会儿又低声道:“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得紧,可他虽不是我的亲爷爷,当初他除了逼我处决死囚却也没有亏待过我……”
瑞明毫不客气地打断:“拿父亲的性命逼个小孩子去处决死囚,还让这孩子亲手给父亲打上烙印,难道这也叫没有亏待过你?对不晓事的孩子也能做出那样的事,简直不是人!”
瞥眼语塞的凝宝,他卸了染尘的外袍,出去叫人送热水过来。
奔忙了一日,他也确是累了,洗过脸,拿木盆泡着脚,歪倚着床栏拿眼觑凝宝:“你不泡泡?挺舒服的,解乏。”
凝宝摇摇头,咕嘟着嘴继续抠那小几边沿的漆皮。她恼得很,偏瑞明说中了她心中所疑,那些事又是她切身经历过的,想反驳也找不到说辞。
沉默延续了将近一刻钟,瑞明召来婢女把木盆撤走,舒舒服服地往罗汉床上一窝,斟了茶自饮。估着火候差不多了,他正要开口,门却忽然开了。
钟明探进头来,扫眼他两个,低声道:“大小姐、明少,平少正往这边来。”
不等凝宝回神,瑞明已道:“没事,他到了就让他进来吧。”
凝宝只道他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有意让乐平来搅局,心中不快,指甲抠得桌沿吱吱乱响,却依旧一语不发。
乐平进来只叫得一声“师父”,便觉出气氛不对。他瞧着凝宝气鼓鼓不做声,以为他两个又闹别扭,尴尬得很,在门口杵了一会儿也不见转机,只得抓抓耳朵,强挤出点笑来:“你们在说要紧事是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就想退出去,瑞明却笑着冲他招招手:“是在说要紧事,就缺你了——哥,快些过来,这事单我和阿宝还真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凝宝一愣,顾不上生气,从小几下伸过脚去警告似的轻轻踢了瑞明一下。
瑞明却笑眯眯地瞥她一眼,拍拍她的脚背,轻声道:“知道了,让我哥坐这边,我同你坐一块儿。”
一招四两拨千斤堵得凝宝胀红了脸却发作不得,再想踢,他已是挪到她身旁来了,还拿肘拐拐她的手臂,笑道:“别那么霸道,分点地方给我哥。”
凝宝有苦说不出,又不好明说让乐平走,恶狠狠瞪瑞明一眼,到底还是把脚缩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