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说这话的时候,瑞明俊秀的脸上犹带着笑意,哪怕最后一句是质问,语气也如闲话家常般温柔和气。
凝宝却登时头皮发乍脊背发麻,辩驳的话全咽回去,老老实实从椅子上下来,三两口把杯中茶喝光,整整衣衫和大氅,过去把堂屋门拉开,回头冲他嘿嘿一笑,继而握拳摆出副很有干劲的样儿大声道:“走吧,打铁趁热!”
“……”瑞明默然。这招果然很好用啊。不如那把柄就留着不要去追究了,往后她再犯糊涂,他直接用这招也好省些口水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堂屋,快到大门口了,瑞明扭头瞥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王杖呢?带上。”
都没工夫跟她商量了,直接命令——有时候跟她就不能商量,不然她能跟你辩论一整天都出不来个结果。
凝宝瞅瞅他,又回头瞅瞅后院那边,犹豫了一阵儿才跑去柴房把金双蟒杖从柴堆里翻出来。
瑞明瞧她回来的时候沾了一身灰,稍加思索就晓得她之前在打什么主意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都敢让人把王杖转交给你,你还当他会在乎这个?这王杖他拿了几十年了,哪里有点刮痕恐怕他都清清楚楚。他真是把王杖看得比你重的话,只要他一日不让位,就算众人都晓得你手里拿的才是真王杖,谁又敢说他手里那根是假的?”
凝宝撇撇嘴,表面不以为然,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宣和楼的小测试算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凭心而论,她也不想总把她的爷爷往坏里想。可往事在她心头留下的阴影太清晰,又岂是一两个小测试可以驱散殆尽的?如果她的爷爷早已意识到那是个测试,而他是故意不出现的……重围之下,她无所倚仗,为了瑞明的安危,她除了束手就缚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
凝宝提着王杖看着门槛怎么都迈不动腿,瑞明在外头等得不耐烦,扭头一看,不禁皱眉:“你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我?”看她还在犹豫,索性把话讲明:“你忘了我哥告诉过你我爷爷已经带着人赶来北宣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当他老人家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吗?难不成你还怕你爷爷会不顾后果驳了这门亲事,让我爷爷未来的孙媳妇去给今上做什么‘忠狼’?笑话!”
凝宝一愣之后瞠目结舌:“你、你是说你爷爷现在就在北宣王府里?!”
瑞明见她出来了,回身把门锁上,拉着她往巷口那边走:“你有空胡思乱想,倒不如花点心思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跟我爷爷解释——重金请你入府驯教,你却跟我哥合伙算计我给我下药,趁我昏迷把我掳到昆岚山里去……哼,还教训我们做人要光明正大呢。”
凝宝一想起宗政老爷子就头大,倒真是没闲心想别的了。她弱弱地申辩了一句“不也有事急从权的说法吗”,便由得瑞明拉着她走,闷头只顾寻思怎么应付那只难缠的老狐狸,连什么时候到了北宣王府的大门口的都不知道。
觉得周围突然很亮,抬头看见朱漆大门顶上那玄黑的匾额,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两腿就先软了。
门前不是没卫兵,奇怪的是,那两个年轻人她明明不认识,他们却居然不呵斥也不上前阻止她和瑞明的靠近。当瑞明几乎是用架的把她架上台阶时,那两人中的一个还立刻转身拍门,跟发暗号似的,四轻两重。
听见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吱呀轻响,凝宝的脸都白了,抓着瑞明的胳膊轻声讨饶:“别、别!咱们明儿再来,明儿再来好不好?”
瑞明不理,箍紧她的腰把她提过门槛去。那门房五十来岁的模样,也是个生面孔,见他们不请自入却并不惊讶,还赶紧撩衣摆单膝跪下给她行了个家奴见主的礼,起身又朝瑞明躬身拱手,笑呵呵地道:“有劳明少爷费心,两位老爷子已在漱明堂久候二位多时。”
他全不管凝宝是何反应,冲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提灯小厮招招手:“四儿,给小王爷和明少爷带路。”瞥眼目瞪口呆的凝宝,又笑着叮嘱那小厮:“老爷子的吩咐你没忘吧?小王爷不喜喧嚷,不必通传。”
那小厮瞅瞅凝宝手里的金双蟒杖,忙低头应了,领着瑞明和凝宝绕过影壁,穿过游廊水榭,直奔漱明堂而去。
人家是近乡情怯,凝宝则是归家胆寒。有旁人在,她不好意思求饶,一路上不知挣扎了几次,瑞明的手臂却仍是牢牢箍在她腰间。
从影沉沉的荷花池畔过时,她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要逃逃不得,要耍赖又拉不下那个脸来,只好回抱住瑞明的腰,把脸藏到他怀里去。
瑞明反常地没有安慰她,冷冷一瞥逼得那小厮不敢再回头窥探,解了大氅往凝宝头上一罩,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离开那个让她害怕的地方。
什么看不见了,只感觉得到他怀中的温暖,凝宝倒安分了许多。
到了灯火通明将里外都照得有如白昼的漱明堂,她发现瑞明站着不动了,便悄悄拿金双蟒杖把大氅挑开一角往外看,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瑞明的衣襟,像是怕他会把她扔在这里不管。
漱明堂是北宣王同至交好友宴聚之处,陈设不似一进院的待客正厅般古板严肃。进门五步处摆了座十二联百子嬉春屏风挡风,绕过屏风便见得一张形状古怪的褐漆黄杨木桌配了几把绛紫色的翘足大背椅,椅上铺了织锦软垫,垫边的流苏直垂到地上,对墙一座二十四联花开富贵屏风前则搁了张围着泥金小屏的大罗汉床。
床中央的灯笼状棋坪上,白子黑子杀作一团,然而……
“哎,你看你看,不是我不想见他,是他没耐性等我来——我看我们明儿再来吧。”凝宝心里一松,逃走的念头又冒出来了,自己说的啥自己都不清楚。
瑞明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抱着她出去问低头垂手立在门外的那两个婢女:“两位老爷子歇下了?”
不知何故,那两个婢女显得格外紧张,连头都不敢抬一下,除了初见凝宝和瑞明时她们跪下给凝宝请安说了声“奴婢见过王爷”便一直没有吭气。此时瑞明发问,语气明明并不严厉,她们却如闻惊雷,又立马双双跪倒,头抵着地砖,颤声叫了好几声王爷,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瑞明无奈,叫那小厮过来问她们,自己抱着凝宝走到院门口候着。片刻后,那小厮小跑而来,停步后硬是挤出点笑容来:“回明少爷的话,两位老爷子约着去演武场,去了有一会儿工夫了。”
“带路。”瑞明言简意赅。
他抱着凝宝跟着那小厮穿廊过户走了好一会儿,发觉并不是出府的路,便忍不住问道:“你们府里还有演武场?”
那小厮未及作声,便听被大氅笼住的那位闷声道:“当然有了。他文可望风作赋,武可上场杀敌,老天爷却给他个又弱又爱哭的废物孙女,他不在府里设个演武场好好锤炼他孙女,难道把笑话摆到外头让大家看?”
小厮愕然回顾,又挨了瑞明一记冷眼,缩缩脖子当没听见,口却是不敢开了。
演武场就在北宣王府的西北角。不是练兵用的,也没人打算拿这儿来练骑术,是以只辟出片开阔地,四面安了些挂灯的黄铜杆子,有两面挨墙摆了插兵器的黑漆大木架,地砖没铺,折雨雪的顶篷也没要,简陋得够可以。
瑞明一行离演武场尚有二十余丈,便隐隐听得那头传出刀枪相击之声,不时还伴有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喝,显见得动手的人已用上了家伙。
推开高墙一侧虚掩的小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灯光将积雪染得昏黄,场中央两道人影兔起鹘落腾挪跌宕打得难解难分,劲风过时扬起无数混了泥的雪屑,泼得靠墙观战的那些个服色不同的护卫走避不及。
“要下来吗?”瑞明低头看看怀里那个正偷偷摸摸往场里瞅的女人。
她不置可否,抓着他衣襟的那只手却渐渐松开了。
观战的护卫里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却都只是远远注目,并不过来见礼。
瑞明随便扫了眼便收回目光,打发走小厮,把凝宝放下来。她不肯拿掉蒙在头上的大氅他也不逼她,施施然牵着她的手沿着墙边走到个角落里,静静看着场里那两个热战正酣的老人家。
凝宝开始还遮遮掩掩躲在他身后偷偷摸摸地看,后来便稍稍上前同他并肩而立,将蒙在头上的大氅拉开半边凝神细看。
对于曾经将强者定义为武功绝高者,有那么六七年每天都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武艺上的凝宝来说,场中那两个威震南北各据一方的老头子虽是身手不错,但同她所知的相思熏教坊里的那些个高手相比,差得不止是一点两点,看得她忍不住眉头直皱。
她过于专注,连故地重游所带来的恐惧与惶然也丢到脑后。
眼见着自家爷爷落了下风,猝不及防被宗政宣宏一枪扫在左腿上,趔趄一下就要摔倒,她顿时急了眼,想也没想就怒喝一声,两个起纵到了场中,金双蟒杖一斜挡住宗政宣宏下挑的枪头,顺势扎进雪地里!
众人未及反应,她已拿那杖尖扎入雪地的金双蟒杖做支撑,一个反身旋踢正砸在宗政老爷子的侧腰上,但听“嘭”地一声闷响……
她未来相公的爷爷大人就给踹得斜飞摔进墙角的雪堆里了……o(╯□╰)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