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中央,凝宝已经站起来了,席上的动静并没引起她的注意。她没有动手,仍在瞪着眼睛跟七爷争执不休,不是什么光彩话题,两个人都很自觉地将声音压到只有彼此听得见。
争着争着,不知谁先开头翻了旧账,另一个便也不甘示弱开始回溯过往,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两个人都逐渐朝急赤白脸状态发展,旁边人用不着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单看他们的表情也晓得情形不妙,估计过不了多久又要上演全武行。
只是瞧他们争得横眉怒目面红耳赤,平时温文尔雅的七爷竟然也开始撸袖子,这回的全武行一旦上演,恐怕不止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还很有可能会激烈到殃及池鱼,谁有那胆子等着开场?
夏侯临辉当机立断,趁他两个心无旁骛使劲揭对方老底的当儿,使人偷开一扇侧门,率领众人陆续撤出演武场。
太师椅茶壶茶盏果盘点心盘子全带走,武器连同架子自然也留不得,最后还把钉在大门上的两把刀也给拔出来拿走了。要不是撂在某个角落里的那对镇场石锁太沉不方便搬动,侧门关上时,演武场内除了那俩斗鸡似的家伙,大概就只剩广阔的空地了。
瑞明撤得十分爽快,没等夏侯临辉过来就已经劝服爷爷,带着哥哥,领着叶阳丽婷和那四十几个再度死里逃生的幸运儿顺着墙根移动到侧门边等着开门。
钟明本不肯走,瑞明当即一记眼刀飞过去:“你要是嫌他们没武器一会儿打得不痛快,你现在就可以上去毛遂自荐了。你家大小姐对武器素来不挑剔,想必你也不会介意被她拿来当石头使的哦?”
钟明一哆嗦,立马拔腿跟着他闪人了。
流香虽也随众人撤离了演武场,可她对瑞明的爽快十分不解亦十分不满,侧门一关,她就忍不住指责瑞明:“平时嘴上说的多好听啊,还生死不离呢。现在呢?溜得比谁的快!”
瑞明但笑不语,乐平却不肯让弟弟受这冤枉,皱眉反驳道:“要御敌之时才有必要生死不离吧,我师父只是在处理家事,又无性命之忧,需要我弟跟她生死不离吗?还是流香姐你希望我师父把七爷当成敌人,然后我弟跟我师父生死不离同心协力诛杀七爷?”
夏侯临辉让管家给客人们安排好住处,过来听见乐平这番话,也点头附和道:“对的对的,小小家事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让他们关起门来吵个够打个够,等出来就没事了,还是一家人。”
流香一哽,一甩头,气哼哼地拉着叶阳丽婷找地方涮洗梳妆去了。
夏侯楚翔无奈地替未来媳妇向父亲道歉,夏侯临辉并不计较,笑着道声没事,让他把那群护卫暗卫带下去“安置”,自己则跟老友耳语几句,领着他那三个儿子往漱明堂去了,临走时瞥见钟明杵在一旁,便一挥手:“你也来,我有事问你。”
钟明条件反射地跟过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扭头看着瑞明不吱声。
瑞明莞尔:“在她发话让你回来之前,你还是自由之身,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看看紧闭的三扇门,又道:“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
钟明迟疑一阵,忽然转身快步走过来,低声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又将温然肃拉到一旁,小声叮咛:“看紧你带来的人,大小姐没开口,别让他们离开王府,也不要让他们在府里乱走。见到大小姐之前,他们能闷着就别说话。谁要问起关于大小姐的事,都让他等大小姐出来亲自去问大小姐……仔细些,再出错,咱们就没机会了。”
温然肃心神一凛,点头应下,又道:“你自己也小心点。”
钟明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似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转身追赶夏侯临辉去了。
“爷爷,到您住的地方沏壶茶坐会儿?”瑞明笑笑地看向宗政宣宏。
宗政宣宏目光一闪,随即便将视线移往乐平脸上:“你们放心?”
乐平哈哈一笑:“爷爷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的本事,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说着递个眼色给瑞明,转头冲温然肃笑道:“温叔,一起吧,省得夏侯王爷还要费心另给咱们安排住处。”
温然肃听着演武场内传来的呼喝打斗声,犹豫了一下便招呼众弟兄列队跟着他们走,北宣王府的那位管家劝也劝不动,只得领着孟雪俊、刘成万和花之云三个朝另一边去了。
宗政宣宏住的那个院落地方大是大,厢房却不多,他自己带来的护卫只留了几个在院里待命,其余的都安排去了距此处五十多丈远的一个小院居住。
他与乐平许久未见,又想着趁今天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跟瑞明和解,是以乐平把温然肃他们都叫去他那儿住,他虽是不愿意却也不好拒绝,只好让留守的那几个护卫挤一屋,空一间给乐平和瑞明住,剩下的厢房都丢给温然肃去分配。
刚刚那一场戏看下来,宗政宣宏心里明白,打今儿起这群人肯定是铁了心跟定凝宝了。那丫头虎得很,发起狠来谁都敢打,他纵是贵为南斗王,现在毕竟是在她家的地盘上,她的人她可以随便,他却不能随便,不单是温然肃,他对温然肃领着的那帮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人老了就爱清静,夜里稍有点动静就睡不安稳,只好委屈你们年轻人迁就下我这个老头子了。”
弄得温然肃和那群汉子惶恐万分,在自己屋里都蹑手蹑脚,出来打个水什么的几乎都要踮着脚走路了。
他们的安分识趣让宗政宣宏大为满意,在偏厅里跟两个孙子喝茶“闲聊”时还忍不住感慨:“要说那丫头命不好吧,她偏就有这等运气。别人要培养出一个身手好脑子活又忠心会办事的帮手得花多少精力多少时间啊,她倒好,没费什么事就把这么多好手都拢到自己身边来了。”
瑞明含笑抿茶不接话茬,乐平却收了笑,正色道:“爷爷这话说得不对,我师父哪里是凭运气做事的人?几个月前我不是递信给您说过的吗?我们出华阳县那会儿,这帮人还个个都想要我师父的命呢。要不是我师父手下留情,他们早成了孤魂野鬼了。非要说谁运气好的话,那也是他们。没有我师父替他们揽下这烂摊子,又想方设法地护着他们,就算他们能逃出北宣城,他们这回得罪的那几位会那么轻轻容易地放过他们吗?拿他们当刀使的那两位别说替他们出头了,不把他们推出去当替罪羊都算人家发善心了。”
他呷口茶润润喉咙,扭头冲瑞明笑道:“原先我还纳闷温叔怎么那么怕我师父不管他们呢。我师父不管,不是还有四爷五爷在吗?四爷五爷敢把他们弄回来藏在夏侯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两个也撇不清,怎么可能不管他们?四爷和五爷刚进演武场那会儿,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像是从来没见过温叔他们一样,我还觉得他们挺厉害的。当时那场面谁看了还能不知道师父打算干嘛啊?他们那么沉得住气,一定是想好对策既能保下自己又能保住温叔他们了。结果一直等到师父把那个穿红衣的逼得自己出来请罪,又用激将法激得四爷站出来了,我这才算是明白过来那档子事并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估计温叔事后也醒过神来了,晓得五爷是被四爷给蒙了,不大可能站出来帮他们说话,而四爷带他们来北宣本就是准备叫他们背黑锅的,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人看。要是师父真不管他们了,那他们甭管是落到夏侯王爷手里还是那位二爷手中,只怕连死都是种奢望了。”
宗政宣宏听在耳内,喜在心里,暗道这趟让他们跟着凝宝出来历练果然是明智之举,一年不到,两个孙儿的坏毛病改掉不少,看事的眼光、处事的方式也成熟多了。
他心情大好,态度便也比先前更好,还破天荒跟乐平开起玩笑来:“你这话不该现在说,你该留着等你师父来了再说,不然她怎么能知道你的好呢?你不趁现在叫她记着你的情,日后你有麻烦,又怎好开口要她帮你的忙呢?”
乐平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笑,吃惊得又张大了嘴望着他发了半天呆,这才摸摸耳朵,嘿嘿一乐:“爷爷您真可敢说,还日后呢,难道您还嫌我这一路给师父添的麻烦不够多啊?”提起青花瓷壶给他添了杯茶,又转去调侃瑞明:“幸亏我有个好弟弟,不止样貌好脑子灵,文才武艺都要得,还慧眼独具大显神威把师父的一颗芳心给占下了,不然我早被我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压死了。”
瑞明佯作生气瞪他一眼,唇启时说出来的却是:“哥你好像说反了,应该是幸亏你有个好师父,不止身手好心肠软,你对她好她就护你短,还慧眼独具大显神威让我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一个人了吧?”
乐平拊掌大笑连道对极对极,宗政宣宏却是一口茶喷在自己衣服上,老脸都飘红霞了:“一个两个都不知羞,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然而,等到晚间他们被请去紫宣苑赴“家”宴时,席上见了身着新衣脸上带伤的凝宝和七爷,那两位一开口,宗政宣宏才知道,瑞明其实很含蓄很含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