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交谈过后,虽然朱佑樘几乎夜夜都会到坤宁宫做做样子,表示帝后和睦。但事实上,他们确实很久没有做正面交流了。而遇到一些需要帝后齐出席的大小宴会什么的,君若也都以身子沉为由婉拒了。
至于拢翠,即便是吴太后一再坚持,周太后不断施压,朱佑樘也依然独断独行的以“先帝过世未满三年”为由,拒绝册立她为妃。
于是,拢翠始终居住在北面的宫殿里。至于她所受待遇,因有了身孕而与皇帝的后妃别无二致,防守也比较森严。至于朱佑樘究竟在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于朱佑樘不肯立拢翠为妃一事,个中缘由当然没那么简单。君若是明白他的,所以她对此很是欣慰。只觉得,或许,他真的可以懂她?
这样的状态局面,一直持续到七月份才被打破。理由是,君若刚到时所救的那个公主,仁和公主终于在朱佑樘的做主下,要下嫁齐世美了——君若做为皇后,又是公主的嫂子,她再也没有理由不出席公主的婚礼了。而出席公主的婚礼,就必定要与朱佑樘有所交集
仁和的婚礼显得极为隆重。让君若吃惊的是,这场婚礼的规格竟与当初君若与朱佑樘成婚时的差不多。要知道,那可是太子才能有的待遇啊!
更让人张口结舌的是仁和的嫁妆,竟是比一般公主出嫁时多出四五倍。朱佑樘似乎恨不得将所能给的都给仁和做嫁妆。最后,还是由周太后出面,才使得这一切恢复了正常些。
不过,想来也是。仁和公主毕竟是朱佑樘最疼惜亲近地妹妹。如今要出嫁了,他是确实舍不得仁和的。
说起来,朱佑樘其实是很重情义的人。看他对仁和。甚至是对朱离廷地态度就知道了。并且就算是拢翠,就算因为拢翠没死而败露的一些事情使他陷入僵局。他也依旧不后悔当初对她地仁慈。
只是,这样的人,确实有着自己的底线在。一旦触及,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因此,仁和出嫁的当口。朱佑樘欲让岐惠王朱前往藩地德安。奈何太皇太后不舍,死命阻止,朱佑樘最终只得作罢。
但不得不说地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朱佑樘对朱的警惕与态度是越来越强了。实际上,朱早就没有半点当王爷该有的权力,就连自由,也是少得可怜。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既然注定是失败的没有坐上那位置的人,那就只能这样度过一生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君若原以为数月后又一次与朱佑樘近距离接触会多少有些不自在。哪知,他们的默契已经那么好了。在共同主持仁和地婚礼时他们表现得均是中规中矩的。帝后和谐。在旁人眼里。他们确实依旧是那对恩爱异常的甜蜜夫妻,感情绝对没有受到某次事件地影响。
这日的仁和很美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这份美丽,约是应证了那句:穿上婚纱时地女人,是一生中最美地时刻。当然,仁和穿着的,是凤冠霞帔。
仁和于太后宫门外拜别了周太后、吴太后、王太后之后,转身又来向君若与朱佑樘辞别。
“仁和拜别皇兄,拜别皇嫂。”仁和礼数周全,泪眼蒙胧地行礼道。她舍不得,她就要出嫁了,离开娘家了,日后不知多久才能有机会再回来。她深知,即便是公主,即便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出嫁了就是出嫁了。与民间嫁出去的女儿一样,都是泼出去的水了!
“快起来吧。”朱佑樘无限慈爱的道。一旁的君若忽然能够明白他嫁仁和时的心情了。所谓长兄为父,朱佑樘大概是当嫁女儿一样的对待仁和的婚事吧。果然,仁和起身后,朱佑樘又絮絮道:“出嫁之后,你别为人妇了。切不可再刁蛮任性,要”
看着仁和一脸无奈,却仍要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君若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好了,公主既已出嫁,那便是**了。相信日后该怎么做,公主会有分寸的。皇上就别不放心了。”
朱佑樘这才注意到了仁和的神情,失笑道:“看样子,我这点交待,在你们眼里,倒成了罗嗦了。”
“本来就是,再这样下去,就要成老头子了。”君若很顺口的接话,这世上怕也只有她,敢这样与朱佑樘这当皇帝的这般说话了。
“我若是老头子,你便是老太婆了。也成,都是一对。”朱佑樘便也毫不客气的回驳了过去。
“你”君若刚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他们搞得一愣一愣的仁和忽然开口道:“皇兄,你刚才,居然说我了?”她从没见过她的哥哥有这样不老实,也能说刻薄话的一面呢!她更没见过哪一个皇帝在说话是会没有用那尊贵的称谓的。
君若与朱佑樘这才双双觉悟过来。因为他们刚才的对话,是他们自那日之后第一次以非官方的语气进行的对话。没想到,他们还是那么的自然亲密,她还是那么的不客气,他还是习惯不用朕。
君若宽慰极了,他们始终是夫妻啊!复又看到仁和惊讶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朱佑樘见状则咳嗽了一声以做尴尬的掩饰。仁和却在此时突然想通了什么,“皇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出宫之后,我要与你一样!”
“与朕一样?”朱佑樘不解的问道。君若也好奇的凑了过去,一样,什么一样?
“呵呵,你看,在我面前,你又是朕了不是?”仁和笑道:“但在皇嫂面前,你却是我了。我要与你一样,在世美面前不是公主,是我,是仁和!这样,他就会更珍惜我了!”
君若听仁和这般说,欣慰的笑了,“难得公主想的明白。是啊,夫妻之间,只有互相尊重,支持,理解与坦诚,才能幸福。你能这样想,我相信驸马一定会更加爱惜你的!我祝你们幸福!”君若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是驸马欺负了你,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出气的!如若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有一心人的爱情啊!”
“恩,谢皇嫂。说起来,我还要谢谢皇嫂呢。若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远嫁了!”仁和笑着没有听出君若话里有话,只顾笑着应答。朱佑樘却听出了君若的话外之音,沉思着低下了头。
哦,对哦。君若也自顾自的想着,那尘封的记忆瞬间冒了上来。还记得,第一次与仁和见面,她正闹着要跳河自杀。原因是不愿远嫁。后来,君若为了讨好朱佑樘,不惜求贞儿向朱见深求情。再后来,她嫁给了朱佑樘。仁和如今也如愿的嫁给了齐世美如今想起来,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真是往事如昔,往事如昔啊!
“皇上皇后,时辰到,公主该起驾了!”君若正想得出神,喜娘在一旁小心的催促道。
朱佑樘遂极为不舍的为仁和盖上了红盖头,与众人一起,亲自送她上轿。那是真正的凤銮轿,非常人坐得起的。
看着仁和的背影,君若感慨良多。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坐在那华丽的轿子里出嫁的。而现下的她很为仁和,为朱佑樘感动。因为他们两个虽生在皇家,却比任何一个古人更加懂得该去学习平等,怎么能不叫人感动呢?
另外仁和说的对,在别人面前,朱佑樘是皇帝。但在她面前,他尽量做到是他自己。如此,她或许不该有那么多不满与要求不是?
君若想着,抬眼看了下身旁的朱佑樘。只见他正深情饱含期待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