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几个不起眼的神色匆匆的人向屋子内瞥了几眼,闪身进入了胡同处。
戴门冬身前的病人最后一针被缝好了,西城的衙役自动将人抬到了专门安排病人的院落中。
戴门冬净了手,恭恭敬敬的站在陆钏身旁研墨。“孩子多大了?都有什么症状?起于何日?”陆钏沾了沾墨水问道。
老妪神色不安的道:“我家小安今年六岁,三天前肚子痛、呕吐。”
表面上来看,像是吃坏了肚子。“我看看孩子面色如何?”陆钏用笔记下了症状,等了片刻,见那老妪只面露悲伤却不肯让陆钏看一眼孩子。
“怎么?你不让我看一眼,我怎么给你孙儿治病呢?”
老妪目光依旧迟疑,似乎自己一松手怀中的孩子就要离她远去般,她断断续续的恳求道:“神医,能不能叫他们回避一下——”
屋子站满了羽林军。
前些日子这些羽林军对着皇后的医术还有些怀疑,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耳濡目染,对当今的皇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位以皇后身份出诊的奇女子,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做皇后,这显然是大靖朝的福气,每一位羽林军也因此而自豪。
对于老妪要求的回避,羽林军漠视了。
圣上的旨意交代了,皇后娘娘此番南下,羽林军要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几个老嬷嬷也要随时随地的烹煮些补品照顾陆钏的身子。
若是陆钏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个好歹,他们就干脆提头回京好了。
不管老妪说什么,羽林军都岿然不动。
陆钏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病,看着老妪神情也不像是作假的样子。她视线往老妪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因为冬天冷,所以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陆钏只能看到孩子黑油油的头发。
可是只看头发也解决不了问题。
“病症还未诊断,我也不敢乱下结论。你还是把孩子交给我,让我给他号号脉吧。你若是不信任我,就另请高明吧!”
老妪神色微闪,看见一旁身材高大的羽林军死死地瞪着自己,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紧,怀中的孩子忽然嘤咛了一声,微微的抽泣起来,似乎也很害怕陆钏为自己诊治。
甚至隔着那灰不溜秋的破棉被,陆钏都能看到那忍不住孩子颤抖的身影。
老妪抹了一把泪,拍了拍怀中的孩子道:“乖,咱们先治病,皇后娘娘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的。”她一面说着,一面从棉被中将幼儿一只细幼的胳膊拿了出来。
然而就在那胳膊拿出来的一瞬间,孩子终于忍不住哇哇的大哭起来。
“咦!”
屋子里面众人猛地倒退。
“啊……这是什么怪病?”
“娘娘,这病不能治!”
“传染么?”
……
孩子也哭了:“阿婆,我不治了!”
这哭声引得外面的人们驻足观望,私下里议论纷纷。
然而在看清立在屋内孩子后,众人都震惊,因为这孩子露在外面的细幼的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瘢点。
这斑点呈现紫红色,大小不一,而且密密麻麻,看起来触目惊心。
老妪抱着孩子低声抽泣着,棉被里的孩子哭的更是快断了气儿:“阿婆,我不要看病,我不要看病。”
同在一旁的戴门冬也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谁身上长过这种密密麻麻的瘢点。
一屋子人脸色各异,气氛凝重,连带着外面的人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怎么了?不会又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这可不好说,最近得怪病的人可……”
一旁的衙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众人的议论声这才小了下去。
不是说他们怕这压抑,而是里面的人大夫可不是普通忍,那是神医,更是皇后,还是怀了身孕的皇后,现在来看病的人都要小心翼翼的,哪怕说个话也的轻声慢语的,而且那屋子里立着的一排羽林军和一排老嬷嬷,更是让从来没有见过大阵仗的百姓们开足了眼界。
但是陆钏脾气温和,没有端皇后娘娘的架子,甚至都不用‘本宫’自称,因此每一个来看病的百姓都对陆钏抱有一种感激又友好的心情,
只见屋子里面的陆钏面色也是一震,但是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
那个老妪抬起眼角偷偷地看了一眼陆钏,继续哭道:“神医……这孩子全身都是这样的,您看看还有没有救?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我就这么一个孙儿,若是他死了,我…….”‘可怎么活’这四个字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那几个羽林军守卫给瞪了一眼,板着脸呵斥道:“既然是看病,就不要大声喧哗!”
老妪身子颤抖了一下,垂下头去,眼底隐藏着幽深不见底的阴暗。
她将孩子的棉被打开来,屋子内的人这才看见整个孩子的面容。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怪病?”几个老嬷嬷看的心底吃了一惊,忙走过来道:“皇后娘娘,这病症会不会传染啊?为了将来的小皇子着想…您还是——”
陆钏摆手,老嬷嬷识相的闭嘴。
“手套”陆钏说着,戴门冬忙递上了一条羊肠手套,陆钏戴上手套,戴门冬又递上了‘口罩’。
殿外的人一看陆钏这架势,也慌忙捂着口鼻,天,这该不会真是什么可怕的传染病吧?
他们看见那孩子垂在地上的脚踝处,那紫色的密密麻麻吗的瘢点,看起来不禁让人头皮发麻,还叫人阵阵作呕。
“伸出舌头我看看?”陆钏温声道。
那孩子照着做了,一条鲜红的舌头伸出来,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陆钏不紧不慢的道:“面红、舌红,来,啊—再张大嘴我看看。”她取出一根木板说道。
那孩子眼底盛满了恐惧,轻咬着嘴唇,本想撇嘴一哭,但是在看见陆钏略带笑意的眼底后,便乖乖的照着做了,陆钏轻轻的压着孩子的舌底。
“咽喉也是红的。”陆钏将木板拿下来,摁了摁他身上:“痛吗?”
孩子摇摇头。
陆钏取下手套,将腕枕放再孩子面前,老妪忙不迭的将孩子的手臂送上前去。
一旁的戴门冬将纱巾搭在孩子的手腕上,陆钏伸出白净葱指轻轻地搭在孩子腕部,闭着眼睛细细的感知起来。
陆钏近日来长胖了些,脸也圆圆的,不再似往日那般身形单薄,她缓缓睁开眼眸:“脉弦数——”然而话音还未落下,陆钏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耳旁传来嘈杂声:“娘娘!”
“刺客!刺客!快杀了她!”
一柄尖锐的利刃直朝着陆钏的眉心次刺来——
“裆”的一声,那柄利剑被羽林军守卫格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