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钏吩咐小公公上前,钳制住正在发狂的少帝。
趁着少帝挣扎的功夫干净利落的伸手,猛地一把擒住苏鑫的下巴,动作之纯熟,让一旁的李公公看了都为之咂舌。
且不说少帝得不得势,再怎么着他也是皇帝,旁人见着了都得战战兢兢,倒是这个年岁不大的陆钏,真是个有勇气的女子。
一旁裴宗德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张太后,见她没有愤怒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陆钏的胆量的确是遗传了裴姜的,别说是捉人下巴了,用针线缝人皮白骨的事儿她也干过。
想当年她娘裴姜,干的可不就是开膛剖肚的营生。
只不过,对象不是皇上罢了!
说实话,他心里很期待陆钏接下来的动作。不知从何时起,他就觉得只要有陆钏在,天下就没有她治不了的怪病。
一时间,所有人都仔细的盯着陆钏手中的动作——
只见,陆钏一手钳制住苏鑫的腮帮子,另一手上前娴熟的将苏鑫的嘴皮子掀开了——
“......”
这……
一屋子人表情顿时哑然,视线齐刷刷的停在陆钏的手上。终于明白她先前那句让太后应允的‘实属大不敬的动作’究竟是什么动作了……
大家汗颜,敢掀皇上嘴皮子的,古往今来估计也就她一人。
陆钏神色淡定的掀开新帝的嘴皮子,凑上前去观看。方才,她瞧见苏鑫口唇无故流血,于是便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熟练的将少帝的口腔全都翻看了一遍。发现少帝口腔内部呈现棕红色。
且有一股腥臭的异味传来。
陆钏微微皱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连忙将苏鑫的嘴唇向上翻起,露出一排牙龈,她凑上前去仔细翻看,只见牙龈上方显露出一道道暗蓝色的线条......
“可有何发现?”张太后端坐在位置上问道。
“据民妇初步诊断,……少帝乃慢性中毒之症!”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是中毒?
而且,还是慢性中毒?
张太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双手扣住扶手,表情中显现出一丝怒意,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盯住陆钏道:“你如何得出中毒的结论?”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牙龈上的这几道暗蓝色线条,便是中毒的依据!”
张太后起身瞧了瞧,脸色顿时大怒,拍桌:“来人!”
李公公顿时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在——”
“传哀家口谕,所有伺候过皇帝的奴才宫女,包括膳食部、太医院的全都拉到刑部!
其亲属一应押入天牢!”
李公公领命而去,锦荣殿里的温度骤时降了几分。
张太后突然发怒,少帝苏鑫的吓得乱坐一团,奈何仍被身上的小太监死死抱住身子,动弹不得。
陆钏忽略殿内的低气压,侧头低声道:“舅舅,取过镊子来。”
屋子里的温度依旧森森然,裴楷之裴宗德两人身子僵硬住,垂着头跪在原地,谁也不敢贸然答应陆钏的要求。
张太后拿眼珠子瞧了瞧陆钏的身影,以及她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最终喝道:“允!”
这个时候还顾什么礼节!
裴宗德两人大呼了一口气,裴宗德却依旧没动,让年纪大些的裴楷之起身了。“谢太后娘娘——”
陆钏侧头等着,不再开口说话,裴楷之动作麻利的从沉重的医箱里取出镊子,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剪刀一样的铁器,但跟剪刀不同的是,顶端处微弯,且打磨的圆滑迟钝,专门用作夹去囊肿等不便之物。
陆钏接过镊子,轻轻在少帝的牙龈部一按,便有鲜血瞬间涌出。
又低声问小公公道:“少帝四肢震颤,可是白间严重,睡时便不再发作?”
小公公道:“确实如此。”
又问,“近期内可是打大量服用朱砂?”陆钏将镊子递给舅舅,示意小公公可以将少帝放开了。
苏鑫得了自由,再度惊恐的蜷缩成一团,陆钏问罢话,便捡起地上的枕头,轻轻递给苏鑫。
苏鑫正惶恐不已,见眼前递来一枕头,便一把伸手抱住。奇迹的是,自他抱住枕头后,身上的震颤便减缓了许多。
张太后看了看有所缓解苏鑫,又望了望陆钏,面色沉重的问道:“可是这朱砂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跪在原地的陆舒便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
太医院开的方子一直配有朱砂,且圣上近日来夜难安寝,朱砂正用以重镇安神、失眠、惊痫、疮毒肿痛、口舌生疮等症。
况《别录》有云:朱砂,通血脉,益精神。《药性论》中亦有云:朱砂主镇心,惊痫抽风等症。”
张太后望向陆舒的视线中略有所思。
“哦?如此看来,那朱砂应无何不妥,陆钏,你且说,皇帝究竟是缘何中毒?能治否?”
陆钏此时正望向陆舒的眼神中带着探究,陆舒究竟知不知道朱砂若是应用不当,会使人中毒?慢性中毒尚且有解,若是急性中毒,病者就会陷入重度昏迷,最终一命呜呼,便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措。
心思转过,便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朱砂中含有一种毒素,名叫‘汞’,这种东西在朱砂中肉眼看不出。但是朱砂食用过多便会中毒,可以说,朱砂既是解药,有时也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陆钏说罢,便心道,看来这人不仅在宫中熟门熟路,且深通医术。
可是大靖朝以来,知道朱砂有微毒的医者又有几人?
张太后的视线在陆钏和陆舒两人的身上扫了个来回,道:“可有方解此毒?”
“还请张太后命人将少帝上一次的药渣取来于我检查一翻。”陆钏说罢,张太后便允了,每一次药渣都会派人专门盯住,且完好的保留下。
不多时,一个宫女端着一个瓷盘,里面装的都是少帝今日用罢的药渣子。
陆钏伸手取过一小撮,放在鼻间一闻,神色顿时大惊,厉声喝道:“这药,全都用朱砂水浸泡过!”又急忙转头问道:“圣上用药多久了!?”
宫女吓得结结巴巴:“姑娘来的前脚儿、刚刚用罢。”
陆钏摆指一算,从她进来到面诊一共用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