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前脚刚走,知秋就来了,立在门外道:“少夫人不好了……那孩子似乎是发烧了!”
瞧着那孩子躺在床上的模样,真是实在难受的紧,浑身滚烫不说……喉咙间的喘息声还跟上了年岁的老风箱似的……“呼哧呼哧”让人听得是心惊胆寒,真怕下一刻这风箱就给报废了。
陆钏立刻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好,我这就过去看看”说罢,在木盆中净了双手,扭头看了看,苏钧正坐在镂空雕花太师椅上……一头青丝静静的披散在身后,目光沉静的望着自己…只见他薄唇微启,“那大哥来了,等下你还去不去?”
陆钏将帕子绞去水放好,转过身来,认真道:“去啊,当然要去——”
嗯,忙完再去。所以,你得等我——至于他,多等等无碍。陆钏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抬脚走到门外,自动将门带上,唤了邢玉进来。
潮湿的空气中,屋子内安静的只能听见水声,期间偶尔夹杂着楼梯间的脚步声,并伴着陆钏低低的声音“嗯……才刚刚烧起来,还不碍事……周大哥,麻烦您去对面的药房照着我的方子去抓药……切记一定要按照……”
到了后面,陆钏又低声交代了几句话,紧接着苏钧就听见楼梯处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响。
邢玉用手往少爷身上鞠了一捧水,“少爷可是累了?要不我去跟世子爷说一声让他晚些时日再约——”
“不用”苏钧缓缓的睁开眼眸,望着水中映着的倒影道:“今年的乱局,太不对头,一路走来,念头越来越强烈。总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邢玉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点了点头“少爷是怀疑谁?”
“不好说,你先叫流星去暗中查探下近来各地的粮油价格。”
“嗯,我知道了——”邢玉点点头。
外面又传来周鸣元的声响,听起来似乎是方子的问题,跟那城中的大夫起了什么争执,絮叨了片刻,紧接着陆钏便找人熬药去了。
“扶我起来吧——”苏钧扶着木桶起身道。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叫来店小二抬进来另一桶热水,陆钏沐浴时没有叫人伺候,这两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她一泡进热水中,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到最后竟然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小半个时辰。
这还是苏钧放心不下,叫来了知秋才把人给弄醒了……而此刻,桶中的水已经冰冰凉了。
苏钧得知她在桶中睡着了,水都冲凉了,顿时心疼不已,于是忍不住责怪了她几句,陆钏却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糊弄过去了。苏钧只得无奈的摇头。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歇,时间接近傍晚时分。
两人下到一楼,就望见门外天边的朝霞挂在长空,雄伟而壮丽的很。
“哟喂,二位可来了!这饭菜呀,都热了三次啦——刚才这位爷还摧我去叫人哩…快快请进……”店小二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大对头,连忙闭了嘴,赶紧的抬脚将这两人引进了苏康的雅间内。
店小二只是个小人物,虽然世子爷侯爷他是头一次见,平生再没世面,此刻也知道,这两位是得罪不得的。
就在刚才,世子爷等了许久,大概是有些恼火了。可是世子爷毕竟是世子爷,不可能直接冲上去找侯爷发作,脸色就变得相当阴郁起来……只叫人一遍一遍的热菜,这一来二去的折腾,跑的这店小二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店小二擦着头上冒出的冷汗,退下了。
外面传闻这两人不和睦,只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苏康正立在窗边等候,这算是第一次,苏钧这样怠慢的对他。雅间内,他似乎听见了店小二抱怨的声音,于是在陆钏和苏钧进门时,视线刚好注视着他们。
“大哥久等了——”苏钧进了门,恭恭敬敬的行礼,身后的陆钏也跟着施礼。
“来的好,快快坐下吧,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不必多礼——”苏康眼底眸光闪过,转瞬间眉开眼笑,嘴角也勾起一个恰当的弧度。
还不等大家见完礼,一个女子的身影快速跑到陆钏面前,带着哭腔说道——
“好妹妹——你终于肯来了?”她头上的斗笠还没摘下,情绪似乎异常激动,双手死死的抓住陆钏的手臂抽泣着。
陆钏心中一沉,竟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要变换声音,脖子上必然动刀,这种刀法对于精准的要求更是常人难以想象。即便是陆钏自己,也不能有这分把握。
究竟是谁,刀术能有这般造化?
如果此人为苏康所用,那岂不是……天下与他来说垂手可得!
死的人没有死,反而换另外一个身份,继续为他所用。陆钏的心瞬间犹如擂鼓声,惊涛骇浪,滔天而起……
“好妹妹,你不能原谅姐姐吗?”
怔愣间,陆舒就噗通一声,对着陆钏和苏钧跪了下去,她声音中含有一种莫名的悲泣,道:“陆钏,姐姐知道错了!姐姐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要是妹妹不能原谅……那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着起身就往墙上撞去——
“……”
“……”
苏钧和陆钏内心着实吃惊了一把,由于这出戏演的过于逼真和仓促,两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舒——”还好,苏康反应快一把拦住了对方。她被苏康揽在怀中,瘦弱的肩膀因为过度悲伤而阵阵抽动。
嘴中还不时的呢喃着,“陆钏,原谅姐姐,好么——”
多深情的对白,可是陆钏却内心一片复杂。
“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你现在完好无损,我却已经毁容了……你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陆钏垂眸道“说来,姐姐面部的伤我还没有瞧过,不若就此为你诊治一番?”
说罢,就要伸手撩起她斗笠下的面纱,她毁容了么,可是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毁容……
“——不用你看”陆舒在苏康怀中后退了一步,“我这样子怎好示人,过……过几天就结痂了”。
“哦,姐姐洪福,定不会毁容……”陆钏视线幽幽的望着她面纱后的眼睛。
陆舒却怔住了,此话当真?原来真的不会毁容呀,陆钏是神医,她说的话应该就是认真的了。不管怎么说,不会毁容就好,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但愿……”她低声道。
陆钏迎面就对上了苏康探视的目光。她垂头往苏钧身后靠了靠,心知这是苏康起了疑心,轻声道“涂些玉容膏就好了……”
苏康袖中捏紧的拳头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