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急得眼圈都泛了红,哽咽道:“你血口喷人……”
敏如冷笑一声,回头对李璟道:“国主,她根本解释不了她自己的行为,还试图污蔑奴婢。这女子的心计如此歹毒,希望国主严惩。”说完,她叩下头去。
李璟有些犹豫了,周娥皇看起来如此端庄美貌,难道真的如这个舞姬所说的一样吗?况且,这是周宗的女儿,李璟不愿意相信,周娥皇是这样的人。
“父皇。”正在李璟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从嘉缓步站了出来,躬身行了一礼,李璟道:“从嘉,你有什么事?”
李从嘉迎上李璟的目光,朗声说道:“儿臣有一事禀报,刚才她们跳舞的时候,儿臣看得一清二楚,周娥皇之所以跌倒,是因为,这个舞姬故意踩了她的脚。”他指着敏如,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个让敏如大惊失色的话来。
“你血…”敏如刚想学周娥皇说李从嘉血口喷人,就想起不对,不能这么说,眼前这个,可是皇子,于是立刻又叩下头去,哭喊道:“国主,奴婢冤枉。”
李璟沉稳的道:“周娥皇,究竟是怎么回事?朕让你自己说。”
周娥皇垂下了头,心中有些矛盾,她本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可是现在,却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如果不说的话,说不定,要被安上一个欺君的罪名,何况,李从嘉特意出来帮自己作证,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有些甜蜜。于是,她垂着头,用极小的声音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跌倒了。”
敏如声音都颤抖起来,道:“国主,你也听到的,是她自己跌倒的,不关敏如的事情。”
李从嘉道:“父皇,儿臣亲眼看到,这个舞姬那一脚踩的毫不容情,儿臣相信,周娥皇的脚现在一定还肿着,让她脱掉鞋袜一看便知。”
周娥皇急道:“不可。”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以当众脱掉鞋袜呢?
敏如听到李从嘉这么说,心里有点慌,可是,一见周娥皇害怕的样子,她陡然恶从胆边生,她立刻趁机道:“国主,她不敢脱掉鞋袜验证,证明她心中有鬼,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怎敢在国主面前耍这种花样呢?”
李从嘉也没有想到男女大防这点,一时也没了主意,这时国后盈盈起立,开口道:“国主,就让臣妾带两个奴婢去给周娥皇验脚伤,请国主和众位大人稍等。”
李璟点头道:“好,就由国后亲自去验,真伪一看便知。”
敏如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跪伏在那里,身子已经有些发抖了,没一会儿,国后就带着周娥皇出来,附在李璟的耳旁说了一句话,李璟冷哼了一声,道:“敏如,你还有什么话说?”
敏如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身子几乎快趴到地上了,不停的磕着头,哭道:“国主,奴婢知罪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国主饶命。”
李璟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面前扭曲事实,如此污蔑陷害他人,这样歹毒的心肠,若是让你得势,那还了得?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贬为粗使宫女,一生不得晋位。”
立刻上来两个侍卫,将哭喊求饶的敏如拉了下去,周娥皇有些不忍心,不过想起如果不是李从嘉,恐怕现在有这个下场的是自己,心中对李从嘉更加的感激,可是此时却只能谢圣恩,于是跪下叩谢圣恩。
李从嘉看到周娥皇没事,也放下了心,默默的退下了,李璟笑道:“娥皇,朕知道你是替补的舞姬,从现在开始,朕准你留在舞坊,做一名正式的舞姬,可以不必再做宫女了。”
周娥皇喜道:“娥皇叩谢圣恩。”
自此,周娥皇便成了一名正式的舞姬,因为她这次被李璟另眼相看,所以再也没有人敢像从前一般嫉妒她,欺负她,也因为如此,娥皇也有了自己的空间,可以发挥自己的所长,练练琵琶,偶而,也尝试自己编舞,进宫之前,她就喜欢自己编舞。
这一日,李从嘉自舞坊经过,便看到了周娥皇正独自一人在院中独舞。
娥皇在心中默念着节奏,踏着舞步,在院中曼舞,只见她云袖轻摆,纤腰慢拧,脸上始终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清雅如夏日荷花。她此刻就如丛中的一朵花,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随即又旋转起来,素白色的衣裙随之翻飞,就连头发,也飞舞起来,最后,她竟是一跃而起,头向后扬,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令李从嘉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周娥皇落地之后,蓦然转身,回眸一笑,刚好看到了门口目瞪口呆的人。
周娥皇立刻停下了动作,有些羞涩的盈盈下拜道:“奴婢参见六皇子。”她已经知道了,上次帮她解围的,就是当今国主的六皇子李从嘉,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他道谢,可是自从那日晚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李从嘉鼓起了掌,故作从容的向周娥皇走去,夸赞道:“你的舞跳的真好,快起来吧,别跪在地上。”
周娥皇站起了身,笑道:“六皇子谬赞了,奴婢不过是胡乱跳的罢了,对了,奴婢还要多谢六皇子上次的救命之恩。”
李从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周娥皇浅笑道:“于六皇子是小事,于奴婢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怎能不谢呢?请六皇子受娥皇一拜。”说完,又盈盈拜了下去。
李从嘉慌忙托住了周娥皇的手臂,阻止她拜下去,这一接触,虽然隔着衣袖,却还是让两人都红了脸,李从嘉不自然的放开了手,那一瞬间的温柔却仿佛留在了掌心中,他眼神有些闪烁的道:“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周娥皇低头不语,她的心此刻砰砰直跳,脸色绯红,哪儿还敢抬起头来,李从嘉也有些不自然,不过随即他就转移话题道:“我看娥皇你刚才的一舞,甚是特别,不像是宫中的舞蹈,是你自己编的吗?”
周娥皇点点头,道:“让六皇子见笑了,奴婢从小就喜欢跳着玩,也喜欢瞎琢磨。”
李从嘉点头道:“你很有舞蹈方面的天资,只要勤加练习,我相信日后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周娥皇羞涩道:“谢六皇子夸奖。其实奴婢自小就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够将霓裳羽衣曲改编成舞,可是这部曲子的乐谱很难找,所以直到现在,奴婢也只是想想罢了。”
霓裳羽衣曲是盛唐著名的大曲,可是已经好久都没有人听过了,听说是乐谱失传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娥皇无意中说的话,被李从嘉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此后一段日子,李从嘉总是有意无意的从舞坊经过,然后顺道进来看周娥皇,和她聊天,看她新编排出来的舞蹈,指出其中的缺陷,两人之间也慢慢的熟络起来。
只是慢慢的,宫中就开始传开了,说是舞姬周娥皇和六皇子李从嘉之间有私情,还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湖边相约什么的,传的有板有眼的。
这天,周娥皇正在练舞,一个小太监来传她,说是国后要见她,想起这些日子的流言蜚语,娥皇有些不安。
跟随着小太监来到兰馨殿,周娥皇便立刻跪在了地上,叩头道:“奴婢周娥皇,参见国后。”
国后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平身吧。”
“谢国后。”周娥皇盈盈起立,却是不敢抬头直视,垂首站在殿中。
南唐的国后此刻身着一件浅红的凤袍,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慵懒的靠在锦榻上,声音柔和而平静的道:“周娥皇,你在舞坊待了有半年了吧?”
周娥皇垂首答道:“回国后的话,昨日刚好半年。”
“嗯,记得倒还蛮清楚的。”国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一贯的柔和,“本宫最近听到宫中有些传言,是关于你和六皇子的,你能不能跟本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国后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出来。
不过她能这样问周娥皇,也让娥皇的心放了下来,国后还肯给她解释的机会,这就证明,这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而定她的罪。
“回国后,奴婢跟六皇子之间,并不像宫中所传那般有私情。那日七夕之夜,承蒙六皇子相救,奴婢一直感恩在心,六皇子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后来路过舞坊,就去问奴婢的伤好了没有,奴婢也就顺势给他道谢,就聊了几句。六皇子去看奴婢,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却被人传歪了去,这对六皇子,真的很不公平。”周娥皇一心想为李从嘉辩解。
国后见她说话不卑不亢,没有因为想要洗脱自己而落井下石,将过错都推到李从嘉身上,反而不停的在为他说话,心中对这个女子不由得有点喜欢,李从嘉的为人,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
此刻见周娥皇也不否认和李从嘉有交往,不但落落大方的承认,说话举止还进退得宜,一点不显慌乱,也没有刻意想要掩饰什么,心中对她的印象不由得大大好转,于是开口道:“既然如你所说,那本宫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