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了就会知道,我就算不读书,也不比那个书虫差!”
听费马这么一说,清沂也颇有兴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发明能让费马这么有底气、敢和斯特润姆较量一二:“是吗?给我看看。”
闻言,“胚体2号”便起了变化。它身体慢慢融化,露出一具金属骨架。这骨架和人体骨骼无二,以滚轴作为关节,能活动自如,但分量肯定轻不到哪里去。
强壮者遗骨:死灵修补匠、费马,通过对死灵生物的长期研究,以仿生技术所研发的内骨骼,植入体内后能有效强化力量。力量增加50%,敏捷减少50%。一个个体仅能植入一具。对元素生命无效。
“进化是奇妙的,在几十亿年的进化中,各种生物都呈现最完美的姿态,这给了工匠启发:因兽牙而发明出刀子,因草叶而发明出锯子,因龟壳而发明出盾牌……种种种种,都说明每个物种都有着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但人类本身也进化得独一无二,是可以作为仿生研究对象的——在无数岁月中,人类学会直立行走,解放双手,从而能使用工具!如果要灵活操纵魔导炮,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形魔偶更方便的了,因此我才发明出这副内骨骼!目前,很多高级魔偶的内在架构都以仿人形为主,我沿袭这个思路,直接采用了骷髅兵的结构模式,反复检验、优化,才发明了‘强壮者遗骨’!”费马敲敲这具能直接当骨骼标本的金属骨架,朝气蓬勃,就像是跃跃欲试的小牛。
清沂脸上笑着,但心里暗暗觉得可惜。以人类骨骼形状制造高级魔偶,并不是没有先例,相反还应用得非常广泛呢。所以说,费马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之所以如此沾沾自喜,不过是因为黄昏帝国的信息堵塞,知识面相对各国来说仍很落后,以至于他坐井观天。不过费马也不是毫无成绩的,至少清沂还没见过能增加这么多力量点数的内骨骼。
费马生性憨厚,见陛下笑容,便当真以为陛下对他的成绩表示肯定,哪里知道陛下的心思呢?于是他又兴高采烈地挥舞拳头,大声呐喊:“虽然植入后力量能得到提升,但移动速度却下降得厉害,不得不说,这是‘强壮者遗骨’的缺陷……但是陛下,以后我一定会创造出更加完美的内骨骼的!”
也许吧?清沂这样安慰自己。费马还没接触到魔偶这样高级的科技,等他遇到技术瓶颈的那一天,他就会知道,超越前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当然,这样的挫折也是好事,能让费马从与斯特润姆的较劲中清醒一点儿。
“费马,我需要你开动脑筋: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快速通过白骨海洋呢?这个问题需要优先解决,否则对我们的出行造成很大困扰。”清沂最近真为这个事情头疼。
白骨海洋极其广袤,要徒步跋涉的话简直是一种苦刑,只能通过牲畜(如骷髅马、幽灵猎犬等)代步;但地貌复杂,牲畜无法提速,否则容易折断腿脚。目前唯一可取的方式是从空中经过,让几只腐烂秃鹫或夜幕游隼抓着自己飞行,但这方法只适用于骷髅型玩家,对于僵尸型玩家又行不通(它们实在是太重了)。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死灵玩家很是不利:在阵营冲突中挂了,回城复活,但是再跑过去又得花上半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优势又没了……这不坑爹吗?!因此,找到一种在白骨海洋中行之有效的交通方式,势在必行。
和费马又交待几句,清沂急急出城,去找沃特波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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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沃特波勒时,清沂已是在白骨海洋南面。满天的死气阴云似乎拧成一块去了,就像是条紧巴巴的、脏得透顶的抹布,悬在头顶,光是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就让人很不舒服。
倾盆大雨。
能销蚀一切的浑浊雨点没有止境地下,仿佛是黑抹布中拧出的污水。这雨水一点也不冷,若是滴在皮肤上,能感觉一种痛彻心扉的灼热感,就像是有火焰燎烤一般。地面被冲出一条条沟壑,形成错综复杂的水道;水流又汇聚在地处,形成一个个不停向下侵蚀的池塘。昔日人们劳作过、毁坏过、兴建过的痕迹都已消失,尽数归于水底下那细微尘埃中。雨声和腐蚀声交织,啪啪啪啪,悉悉索索,像是孩子们吃东西时的进食声,又像是孩子们在角落里的哭泣声,又像是孩子们在玩耍时的嬉笑声。孩子们、孩子们、孩子们……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声音,到处都在消逝。
吧嗒。
吧嗒。
将视若珍宝的披风叠起、藏在怀里,沃特波勒浑身湿透地走在雨中。他的皮肤和衣服粘连,身上处处血肉模糊;他的骨肉一块一块地脱落,内脏也融成一滩半固体半液体的东西、拖垂在地;他的脸被毁了,一只带肉筋的眼球垂落在外。他的灵魂之火已缩得极小一点,和他的身体一样,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分解为虚无。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瘸一拐地淌着水,撮起嘴唇,固执地吹着一个个声调尖锐的口哨,只不过他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根本传不出去。
吧嗒。
吧嗒。
真像是一个打架打输了、迟迟不肯回家却在外面游荡的野孩子啊。
忽然,沃特波勒头顶上的雨水一空。
“终于停雨了吗?”沃特波勒苦笑着望望上空,又望望面前那重重叠叠、几乎毫无间隙的雨幕,决定继续搜索——不对,雨并没有停!只不过是有无形的灵魂力场为他撑开雨水,这才没有水滴落头上!“这么强大的灵魂,只可能是……”
清沂持续发动灵魂力场,慢慢走近沃特波勒。
“老板,我……”沃特波勒塌着肩膀,竟然畏畏缩缩的,不敢看清沂的眼睛。他的衣角和头发都往下淌水,滴答滴答的。
清沂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沃特波勒愕然,再点点头。两人默默地并肩而行,不像是王者与属下,倒像是在路上偶遇的行人。没有酸雨作用,沃特波勒的灵魂之火又慢慢壮大起来,烧得胸膛内部蓝汪汪一片。
吧嗒,吧嗒。
不多时,雨便停了,死灵王者也停止发散灵魂力场。尽管一只眼睛废了,但沃特波勒似乎能看到,阴云下出现了一条黯淡的彩虹。再揉揉眼睛,那彩虹就不见了。
他心里想道:真他妈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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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城。
在废墟上,一支由死灵生物组成的施工队正默默地进行重建工作。本来这个地方还能听得见人声的(玩家总比npc聒噪),但因阵营冲突的关系,玩家们都放弃当前任务并离开,所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不喜欢交流也懒得交流的npc,场面一派静默。
帕特拉大师拎着袍子下摆,好方便行走。此时,他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合的精神抖擞,要不是衣服不对头,真让人以为他是跑来野外探险的。他时而停下来,观看某座废墟的原有构造;时而走向准备完工的新建筑,察看有否疏漏。但无论他是走还是停,他都习惯性地对身边的一群学生说教,有时还会点名,让学生说说自己的见解。
“建这座建筑物的目的是什么?建这座建筑物会带来什么影响?在施工过程中需要顾及到哪些方面?预计消耗的人力、金钱是多少?其预算与实际效益要达到什么比例,这座建筑物才算是值得修建的?最后要问自己……‘我能承担建造它的责任吗?’”
帕特拉大师抛出一个个问题。他指着自己那颗早就不跳动的心,语重心长:“最后的那个问题,对于工程师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一定要用心铭记。在建筑物上标记自己的名字,的确是很光荣的事情,但是‘责任’也随之降临到自己肩膀。建筑物比人活得还要久,如果它出了在设计中就应该避免的问题,那它就等于是被建筑师扼杀了生命。一杯毒酒,只够杀死一个人;但一栋不牢固的房子,却能毁灭一个、甚至是多个家庭。”
“老师,我们记住了。”众学生纷纷道。
帕特拉大师满意地笑了:“这样的话,就算你们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工程师,至少也是一个好工程师。老朽很高兴——”
忽然,巨大的啸声从海面横扫而来,震得人耳膜爆痛!众人眺望时,只见浪花足有千万重,密密麻麻地汇成一面目测约有五六米高的白墙,轰击在海岸线上。原本就已破破烂烂的码头遭此冲击,就和进了碎纸机的文件一般,完全成了碎木片。狂风自海上来,将沙石都吹起,竟如箭雨一般铺天盖地、挡无可挡!施工队首当其冲,有几个骷髅被打得骨骼粉碎、跌倒在地,挣扎几次也爬不起来;而帕特拉大师一行更是被打得衣衫破烂,大失体面。学生们连忙张开手臂,抓住彼此肩膀,紧紧护住老师。劲风把衣服压在他们身上,凸显出他们嶙峋的骨骼。
帕特拉大师眯起眼睛,发现浪花上站着一个人。那人在风浪中屹然不动,左手执长长的一支武器,右手执着号角状的东西,开始吹响。和一般号角声的呜咽不同,这支大号角吹出的是海的气势——浩大得能淹没一切,比视野还要广阔、苍茫!一个音调就是一波狂潮,一次变奏就是一刻钟的海啸!这号角中有着毁天灭地的魔力,绝不该出现在人世间!随着号角声声,风浪更急。潮头如汹汹兽群,迫不及待地在岸上奔跑、撕咬!
嗖!
一个白影子从众人身边掠过,踩出的水花朵朵盛开,连成水线,水线再如电流般向海延伸!帕特拉大师啊了一声,连忙擦擦镜片儿:“‘胚体3号’?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海里的那个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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