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大陆,天庭,雷部。
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正与通过大大小小的宝鉴与各地龙王交接任务,归属荆州的一面宝鉴忽然亮起并伴随急促的鸣笛声,这代表紧急情况发生。鉴中龙王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左手捂着右肩,右臂不翼而飞,血染衣襟。
注意到宝鉴的雨师大吃一惊,居然有人敢动天官?他刚要发问,龙王抢先叫道:“大人,大事不妙,寸雨不能落地!”
“什么!敖常璋,快如实禀报!”雨师这回吃惊更甚,完全忽略了龙王的伤势。行云布雨非是小事,它牵扯到九州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隐隐与华夏国运挂钩,轻忽不得,所以每一次布雨任务都必须精确而高效地完成,为了这个目标,掉两条手臂都不是大事!
“非是卑职不力,实在事出有因,大人请看——”
宝鉴映照的景色一变,显然是龙王调换他那面宝鉴的方向。雨师仔细一看,正看见一人定坐九丈高台,闭目冥思,两秒一下、两秒一下地呼吸吐纳,观其气度,许是天刑剑仙御清锋。他每次呼吸吐纳看似寻常,却以【龙息】将十里方圆的灵气搜刮得干干净净,龙王法力维系的雨云未能成型便在境外消散。
这……雨师也头疼了。御清锋执掌天刑,更是华夏的护国神将,直属天庭最高层的那个圈子指挥,别说龙王这等小官小吏,就是他们雷部也不好轻易得罪,更别说雷部各位上峰与御清锋还有一层同门关系。雨师只好吩咐:“干扰我等职司,罪名可大可小,御清锋身为天刑剑仙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你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行功时浑然忘我,卑职刚一靠近,便被其护主飞剑斩下一臂。若再贸然靠近,卑职就要因公牺牲了。”龙王又把宝鉴转回来,可怜巴巴地让雨师看他伤口。
雨师厌恶地别过脑袋,发现几个同僚都把脸凑了过来。众仙面面相觑,雷公先行指责:“御清锋是冒险者,行事放荡,实在可恨。”
大哥你能不能不说废话,整点儿可行的解决方案?其余三位同时这么一想,风伯开口:“聚气为云行不通的话,只能用古法——搬水法了!”
“搬水也要法力维持,消耗比聚气法大很多,而且你也知道是古法,三万年前就被淘汰了,现在有几个龙王还学这个的?”电母十根手指飞快在身前一面巨大宝鉴上敲击、滑动,放大地图:“离目的地最近的河川是珠江,它要供应荆州地区的水脉,一旦摊到这边,费时费力不说,今年南方必定赤地千里!与其搬珠江,不如找敖家几条老龙搬东海,反正再多海水最后都流进归墟里白白浪费,不用白不用!”
“东海?能搬过来时,我们早就被贬落凡间五个轮回了!”雨师叹气。
雷公忽然击掌,雷霆自掌间爆炸,震得一屋子宝鉴嗡嗡直晃:“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冒险者去办这件事不就得了!江花火也是龙王,和御清锋又有交情,可以让他去劝说兼布雨啊。”
三位同僚再次无奈地看着他。大哥,澜沧江不是华夏独占,所以澜沧龙王也不完全听雷部的话啊。而且对方是九州鼎气运加身的护国龙神,又是黑魔传人、先天神兽,地位还要在御清锋之上,你能劝得动妖邪出身的澜沧龙王管这破事,干嘛不劝天刑剑仙给个面子?那还比较简单呢!
讨论陷入僵局。这事情闹得太大,可谓上千年来头一遭(上次是泾河龙王和人斗气),完全超出他们的能力范畴,只能上报二十四天君,让更上层的大人物们去扯皮。正这时,一道敕令忽地飞到几位神仙中间,徐徐展开,同时用声闻神通让太白金星声音响彻几位的识海:
“谨遵大天尊圣旨,着令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五方揭谛、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为天刑剑仙御清锋护法,为时凡间七天;着令八部正神、荆州地面城隍、土地、山神……等,为天刑剑仙御清锋提供灵气,为时凡间七天。抗旨不遵者,怠惰懒散者,斩。”
声闻神通是随敕令而来的,敕令上内容则对雷部诸仙另有要求:“着令雷部暂停对荆州气象的一干事务,为时凡间七天。”
摆脱了干系,诸仙松一口气,同时又好奇起来。
天庭头一次不惜人力物力、甚至冒着华夏国运一落千丈的危险帮助御清锋,这是御清锋三生三世无法回报的隆恩,也是天庭沉甸甸的期待与托付。御清锋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呢?不管是什么事,一旦做出来,必定是震惊寰宇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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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荒大陆。
某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一处空地,石头搭成的天然桌椅。
有个身穿皮革风衣、紧身裤子的金发男人,随意躺在巨石上,双手举着书翻看,他面上戴着口罩(图案是可爱的卡通猫嘴)。散发莹莹毒光的朽木法杖插在一旁泥土中。他很安静,四周的森林也很安静,就连起风了也听不见沙沙声,更听不见鸟鸣。
一条东方黑龙按下云头,在落地时变化为戴着冠冕的黑袍帝王,这只可能是澜沧龙王、江花火。
“你好,与镜对谈。”
金发男人放下书,坐起身子,随手扎起略长的金发:“你好,江花火。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我想应该是一股和平的风。你听说最近的事情了吧?许多大神即将在‘雪国’展开厮杀?”
“啊,我听说了,好像很热闹。”
“我来这里,是想请你不要到处乱跑。”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我的狱卒,而我是你的囚犯?”
江花火满面堆笑:“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这只是短短的休憩。‘雪国’太冷了,冻坏身子就不好了,留在‘莽荒’多好,你说是不是?”
“我很意外,说真的,为什么不是御清锋来找我?”
“我们各有分工。”
“各有分工……信息量很大啊。”
与镜对谈扯下口罩,他的脸虽不俊美,却出乎意料的很耐看,唯一缺点应该就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嘴唇了吧。他举杯,轻抿了一口,摆在巨石上:“虽然不是御清锋,但你也够有分量了。听说你有每到一个地方便喝当地的水的习惯,这杯葡萄酒,我请你。它是莽荒大陆南部葡萄园最上等的葡萄所制成,据我所知,因为被灰茵王国影响,所有葡萄藤都枯死了,这杯酒可说是‘莽荒’的稀世奇珍,有钱也买不到。”
江花火看着那杯酒,没有动弹。
与镜对谈的笑容逐渐消失:“怎么,你不愿意喝吗?”
江花火并非避讳喝别人喝过的东西。那杯葡萄酒原本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饮品,对的,“原本是”。当“瘟疫”——这个外号取自于圣经里“天启四骑士”的典故——喝过之后,那酒就是世上最高效的毒药。莽荒大陆第一人,生化巫师、与镜对谈(由群友亡者•洛提供人物形象,谢谢),所走过的地方生灵皆会暴毙,和他相处,怎幺小心都不为过。
见对方久久未动,与镜对谈重新戴上口罩,站起,脏兮兮的墨绿色液体覆盖全身,形成礼帽和鸟嘴面具,以及长袍和手套,整个人被裹得密不透风,就连眼睛也被蒙在反光的镜片后。这便是他的表演时间(sho time)『瘟疫医生』。很明显,他耗尽了耐心。他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名声再差,他也是“莽荒”第一人,他代表的就是“莽荒”的面子。
不喝这杯酒,就是不给“莽荒”面子。
“别急,我只是稍微走了会儿神。”江花火走过来,端着杯子,一口喝掉,笑道:“味道不错。”
与镜对谈仔细观察了对方五秒,这才解除『瘟疫医生』,鼓掌道:“不愧是澜沧龙王。就算是超阶魔兽,这时候也应该倒毙了。”
“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江花火伸出右手。
与镜对谈笑道:“我戴着手套,请不要介意。”与澜沧龙王握手,摇了三下。
江花火这才长出一口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见。”
于是江花火化身为龙,声势浩大地从空中飞过,飞到海岸线时,便秤砣般沉入海底,激烈挣扎,鳞甲缝隙中喷发出大量血液。两位等候已久的属下大惊,正要采取措施,他红着眼咆哮道:“都离那些血远点!”【龙威】之下,海洋生物尽皆逃窜,而一些逃得慢的,一碰到龙血,便瞬间溃烂暴毙。
血里有毒?!
过了半分钟,满海床打滚的江花火才重新变回人形,虚弱地道:“马上带我离开。不能被与镜对谈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否则他一定会反悔。另外,把这一带的血液全部收集起来,你们谁控水能力好,谁留下。切记,这血哪怕有一滴残存,整个海域就完了。”
两人听得毛骨悚然:连大人都严谨对待,如此可怕的剧毒!他们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到大人的健康上:“大人,您是不是已经成功把毒素排出了?”
“哈哈哈,没呢。这血是我身体在面临毒素危险时自动生成的抗体,被那杯葡萄酒打得溃不成军,灰溜溜地逃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允许真正的毒离开身体?与镜对谈也太阴损了,这个毒不知道什么成分,总之不是液体,我的控水能力根本没用;他还附加了‘生长’与‘进化’,每分每秒都在针对我的身体而提升威力。这杯酒喝得不轻松,不过还可以接受吧,毕竟我来之前是做好掉级的准备的。”江花火脸色发白。
见属下大惊失色,他又宽慰道:“没事,我在用法则祛毒呢。就是短期不能使用任何技能,要麻烦你们了。”
在自己身体里施展法则?法则破坏力极强,而脏器和肌肉又太过脆弱,想要在祛毒的过程中最大程度减少损失,需要精密的操作,就像是在豆腐上绣花而豆腐不破!没人敢如此乱来吧?!
且不说被属下抬回去的江花火,回到与镜对谈这边。他看着好友列表里唯一的生灵玩家名字,摇头道:“明明加了好友了,连多聊聊天都不行吗?中国人就是不懂得慢节奏生活。”
起风了。
树叶簌簌落下,在地上摔成粉碎,一时之间仿佛扬起了雪花。这片森林早就被毒素侵染,形成无机物,存留的生命从头到尾只有与镜对谈一人。他的孤独,想必还要持续好久,直到有个能和他呼吸同样空气的人出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