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都市,04号实验室。
百宝袋送走莱布尼茨,发现八卦教主又已经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朝自己挤眉弄眼了,简直顽皮得就像小孩子一样。正哭笑不得时,百宝袋忽然想起“领袖在都市内现身”一事,道:“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也只能问你,因为你是唯一去过异界的玩家,也是唯一近距离观察过领袖的玩家。”
八卦教主放下手里东西,正色道:“你问吧。”提及领袖,他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
当初“末日交锋”,玩家并非一味承受异界生物的侵略,他们试图反击,由最擅长潜行刺杀的八卦教主沿着虫洞去到异界,目标是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袖给干掉,从源头上解决战事。当然结局大家都知道:八卦教主被领袖发现,行动失败。
“我知道在复国任务的作战会议上你已经说过一遍异界之行的所见所闻,但到了今天,你应该有新的想法要补充吧?”
“异界虽然广袤,但十分荒凉。如果说我们这边的资源是100,那么异界的资源是10不到。我有一定的荒野求生技巧,但我觉得在异界坚持不了三天。不止是食物和饮水的问题,大气成分、空气密度、重力环境、辐射浓度都不适合我们生存。”
“资源贫乏,却还能维持大军,并培养出数目众多的先锋,你觉得是为什么?”
“它们需要的资源并不是我们语境里提到的‘资源’,这一点你比我更有话语权。”
百宝袋不置可否。确实,异界生物是超出想象的怪异物种,不能以常理衡量。“继续。”
“‘花盆里长不出大树’。”以精灵谚语点题,八卦教主用手指虚虚画了个圈子:“所以异界生物大力发展空间技术,它们打开虫洞,去其他地方搜集资源。这也就是它们的种族天性,不断地掠夺、吸收,简直和权限世界那群位面盗匪一样,当然后者对我们没有抱有特殊的敌意,而异界生物恨不得我们全部死翘翘。”
百宝袋道:“说到虫洞,这只是我们这边的叫法,而异界生物把虫洞称为‘桥’。”
“怎么看都不像是桥吧!”
“由于它们擅长空间技术,对它们来说,桥和虫洞一样,都是为了跨越三维世界里某些障碍、连接两岸而设计的。因此在它们的传说中,桥的地位非常非常重要(就和死灵生物的‘门’一样),需要神明加护。考虑到异界生物是靠虫洞发家致富的,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它们会崇拜虫洞了。好了,你继续说,说说你是怎么刺杀领袖的?”
“我一路【潜行】,凭着直觉和分析,找到了异界的首都,再找到了落单的领袖。它看似是一团光,但其实光只是表象,里面还隐藏着本体。我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并未贸然动手。当我竭力用【侦察术】寻找其要害时,领袖忽然发现了我……”
说到这儿,八卦教主抱着头,他灵动的眸子转瞬木然,十指因用力拉扯头发而颤抖,牙关紧咬,任谁都看得出他自责不已。
百宝袋笑了,笨拙地拍拍对方肩膀:“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如果我能叫上其他盗贼大神……”
“当时通讯隔断,时间又紧,你不可能联系上帮手的。别想了,让它过去吧。”百宝袋其实不太会哄人,但他知道现在该拿什么宽慰对方:“嘿,我现在就帮你加工亚斯坦托(特)三件套,
怎么样?”
如果领袖真的能够时间旅行,说不定它早就知道会被暗杀,所以八卦教主的一切举动都是无用功,错真的不在他。百宝袋才不会傻到把这番话说出来,万一八卦教主深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怎么办?
掌握命运、能预料到一切未来的家伙……
“末日交锋”理应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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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都市。
“所以说,其实命运是存在的啰?”费马问。
斯特润姆皱眉,总觉得两个科学工作者去讨论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太好,但又没办法反驳。
一般来说,神学家们倾向于是神创造了整个世界,乃至操控命运。神是时间的起点,是物质的原初,是第一推动力,是万事之因。而炼金术士们并不这么认为。炼金术崇尚的是等价交换,冰变成水,水变成蒸气,火力变成电力,电力变成磁力,物质与物质之间、能量与能量之间的转变是等价的,绝不可能凭空出现水或者电力。绝没有神可以创造出世界,顶多是把另外的东西转换成为现在的世界,如果这么说,炼金术士就是弱化版本的神,创世只是一场实验(这个说法也导致炼金术被教廷斥为邪说)。
乾坤世界的神明不计其数,他们流传下来的神术也证明了他们并非虚无缥缈,然而炼金术士依旧认为,世界是没有意志的,任何事物发生的概率都是随机的,神作为较高级的生物其实也要遵循自然定理,并不能从心所欲地干涉世界的运转。苹果落地,尸体腐坏,草木燃烧成灰……真正支撑世界运转、规范万事万物应有之理的是法则。
泰姆??麦逊提到的时空修正,时空要么阻止任何人破坏已成定局的历史,要么配合着修改历史,无论哪一种都显得时空似是存在意志。当然也有学者提出,我们并非出于自我意志去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在命运操纵下,法则就是命运的工具。
“命运其实就是预言嘛!”斯特润姆抱怨道。
正这时,莱布尼茨陛下推门而入。为了确认对两人的记忆处理得如何,他偷听两人波长,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现身:“预言?”
斯特润姆早就习惯这位陛下的神出鬼没了,毕竟钢铁都市就是陛下的家:“是啊,我觉得预言是世界上最无谓的东西。假如未来真能被预料到,而且未来完全如预言所说,那岂不是说明努力全无意义吗?拿童话故事打个比方,公主会被纺车的针扎伤而死,为了避免预言成真,国王把全国的纺车都砸了,那有什么用呢,公主最后还是死在一台不知哪儿冒出的纺车上。”
莱布尼茨:“也不能太片面。负面的预言是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而正面的预言能为黑暗中的我们带来希望。你们听过《乾坤预言》吗?”
“听过。”斯特润姆也算博览群书,当即背诵起来:
“时间轮转不休,时间滚滚向前,它是圆,也是线。”
“季节更替,此树枯萎,彼树生芽。树荫之下,蝼蚁幸福绵长。”
“旧主仓皇于冬日出逃,唯留无法开启的秘宝。”
“如山的书籍转眼成灰,大地自空中坠落。”
“数不清的悲剧重复上演,演员于舞台间疲于奔命。”
“英雄永眠,旧时代的统治者步下神坛。”
“镜子碎裂,命运的
齿轮转动,自私者须以无私来清偿罪过。”
“卑劣者从泥土中爬起,担任唱诗班的首席,承受的批评多于赞美。”
“远东而来的宝剑出鞘,星辰自天上坠落,不复高贵。”
斯特润姆仰着脑袋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记得这么多,别的不记得了。”
“你说的是总纲。你们应该知道,《乾坤预言》有个特点,它总纲的每一句都可以衍生出新的预言,不过新预言只会在特定的时机揭露。别看总纲很多,衍生预言其实不多。我手头正好有一段从未公之于众的。”
五年前为了应对“末日交锋”,钢铁都市也暗中做了许多工作。莱布尼茨经历过上一次“末日交锋”,深知异界生物的厉害,死灵势力日薄西山的乾坤世界不可能阻挡异界生物的侵略。他隐藏在幕后,调动轮船,用最快的速度帮助福音大陆民众撤离,同时派出魔偶部队尽量拖慢异界生物。缸中之脑负责统筹一切,并下达数以百万计的指令,在末日交锋前夕甚至因过度疲惫而不得不陷入长达五年的睡眠。
由于缸中之脑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机能停顿,莱布尼茨和忒休斯都非常紧张,决定由莱布尼茨进入缸中之脑的梦境。那是个光怪陆离的梦,各种各样的人物和场景走马灯一样变换,上一秒还置身于庄严辉煌的浮空岛,下一秒就来到幽暗阴森的地下城,往左看是铺满金银财宝的龙巢,往右看是管风琴回荡的大教堂。梦里没有时间的概念,莱布尼茨不知花了多久,才找到缸中之脑在梦里的形象——垂垂老矣的占卜师。
于是莱布尼茨把从占卜师那儿听到的预言,如实说出:
“卑劣者从泥土中爬起,担任唱诗班的首席,承受的批评多于赞美。”
“雄鹰受到最深切的背叛,伤员彼此同病相怜。白骨堆砌的海洋里新星冉冉升起,抵达棋盘底线升级为王。阴影和资本家的卖身契一般无法挣脱,小丑喜欢在家里上演闹剧。军旗上缠满野麻和丁香,所到之处群山也会低头。时钟拧紧发条,每一秒只会更接近停摆,停摆之时即是黄昏。”
费马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预言和他所知的黄昏帝国发家史处处吻合?
斯特润姆神经质地掰着手指,一个一个词地解读:“卑劣者即是指我们,唱诗班是指陛下的‘乐章’,雄鹰是萨拉门罗王国,背叛和伤员……陛下也曾被队友背叛!新星、升级为王,陛下成为白骨暴君;阴影是薛多大人,资本家是施劳德??布雷,小丑难道是指妄图独立的溃烂岛?法兰吉是野麻骑士,娜芙是丁香骑士,群山低头必是指他们旗开得胜……”
他说到这儿,骤然闭嘴,看向费马,发现费马和他一样茫然无措。
什么叫做“时钟拧紧发条,每一秒只会更接近停摆,停摆之时即是黄昏”?听起来不太吉利啊!
“《乾坤预言》隐晦难明,占卜出来是一回事,如何解读又是另一回事,你们解读只要数秒,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能够解读,也就说明这段预言准确无误。”莱布尼茨看向两人,虽是笑着,但颤抖的声音像是难以抑制的哭腔。他一把将两人左右揽入怀中,狠狠揉着他们脑袋:“自旧时代以来,我的灵魂日夜煎熬,是这段预言让我看到了希望,是你们,新生代的死灵生物,给予我希望。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