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对双生的行星,一红一蓝。
果然,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星球,以及与它相对的绯红之月。
它们的大小几乎一致,彼此相生。
中央的服务台后,两条宽敞的楼梯如同两条长龙交叉而上,而中间则是一座延伸到上方的老式电梯井。
“这也太玄妙了!”对于林哲这样对科学一窍不通的人来说,这样的场景足以能让他震撼。
而饶是像文品这样看遍科幻电影的人,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跟紧了。”梁景这时露出了“少见多怪”的表情,两人此刻堪比刘姥姥进贾府一样,一路“哇”来“哇”去。
梁景拉开电梯的铁栅栏,等到所有人都进入之后,他才重新拉起栅栏,扭动一旁的金属拉杆。
文品看到,这座疗养院一共有五层楼:
一楼是服务大厅和门诊,二楼写着“精神患者区”,三楼是传染病患者收容区,四楼则是神父和修女,也就是所谓医护人员的办公室以及祷告厅。
梁景把拉杆拉到了最顶端的空白位置,这里只写着“第五层”,却没有写这里是哪。
“电梯是这两年才装上的。”梁景神父说,“没办法,我们的资金不比那些新的世俗医院,毕竟我们也算是慈善机构,仅仅依靠低额的医疗费和捐款维持,这也是我们努力宣传自己的缘由。”
“啊,理解,毕竟各位都是星空的子民。”林哲油嘴滑舌地说道。
电梯的上升还算平稳,但是却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仿佛是粉笔刮擦黑板,或者生锈的金属摩擦发出来的刺耳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电梯忽然晃动了一下。
可能只是因为这类电梯比较古老,不比现代。
透过铁栏,文品看到了每层楼一闪而过的景象:
二层和三层的大厅两侧都加装了一道巨大的像是监狱的铁网,那应该是防止精神病人和传染病患者逃脱的设施。
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非常不人道,实际就是变相的囚禁。
而第四层的大厅中间则是一个祷告用的大神龛,中间只竖立着原初教会的“虚空奇点”石架,能隐隐约约看到好几名黑袍的正式修女和神父正在祈祷。
电梯在第五层停了下来。
“到了,这里是院长的办公室,等会儿你们在外面等候一下,我去通报杨院长。”
梁景说完,推开一扇颇有气派的红木大门,自行先进去了。
这个时候,文品和林哲才有机会开始交谈。
“我说,文品,这个梁景神棍兮兮的,而且你看看,安装这种红木门,能叫缺乏资金吗?”
林哲小声地对文品说:“我看,这个杨院长私底下一定藏了不少钱。”
文品没有否认,他忽然若有若无地听到,红木门的后面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叫,又有些像痛苦的呻吟。
除此外,似乎还有人在说着什么,隔着这扇木门,仿佛像是在低语。
文品不禁凑近门旁,侧耳倾听。
模模糊糊有一个分不清是人还是什么物体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静静聆听、感受……如同漫步于太古虚空。”
“孩子,人类本是虚空的羔羊……失去指引,我们只会走在一条陌生而迷茫的道路上。”
“现在……静静聆听吧,虚空的回响,听从虚空的呼唤……”
就像是导师在循循善诱,但是文品却感觉这声音说不出的难受,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蹦出来。
“忘记魔鬼的‘秘仪’,回归最初的平静……”
不安的情绪在扩散,那是一种虚无的窥视感,如同一双眼睛隔着迷雾盯梢。
直到文品听到有脚步声在向大门靠近,那种感觉却又立刻消失了,他迅速回到林哲的身旁。
——吱呀,大门重启,露出了梁景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你们可以进来了,院长很欢迎两位。”
文品和林哲彼此相视一眼,点头表示感谢,便跟着跨入了这神秘的院长办公室。
然而!
就在进入的一瞬,他们却被彻底地震撼了:
七色的光芒斜射向脚下的地砖,一扇十余米高的巨型玻璃雕刻着教会的“虚空奇点”。
圆形天窗中间,八面菱形灿灿生辉,每一块玻璃都填满了暧昧而丰富的色彩,整个偌大的厅堂都笼罩在这奇异的光影下。
左边,是一排排深藏暗影的老书架。
右边,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品,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标本和骷髅骨架。
文品油然而生出一种近乎恐惧的莫名敬畏感。
穿破天窗的七色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除此以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它构成了某种庄严肃穆的盛景。
宛如一个在宇宙深空中流浪的人突然看到了一颗发亮的恒星,文品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扇巨大天窗靠近。
脚步声回响在阴暗的角落。
中间是一张弧形的长桌,一把黑皮的旋转椅正背对着两人,椅背上的人似乎在观赏着彩绘天窗下的某种景象,始终没有回头。
“对,就是这样……”
椅背上的人说道:“听见虚空的呢喃了吗?我想……你确确实实地听到了,祂在你耳边的低语,祂在呼唤着迷失的羔羊……回归星空的怀抱。”
就在那天窗正下方,一座高台上,竖立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某位身着白色病服的人。
他的脑袋上架设着某种管道连接的仪器,双手双脚都被皮带固定在了钢铁的座椅上。
病人喘息着,裸露在仪器外的脸颊布满隆起的青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在一起,想要颤抖,却无法动弹,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哀嚎。
“祂……在注视。”
病人痛苦地说道,脸上却在微笑,“我当然……看到了,祂想将我带走……创造了万物的,不朽的,星空的神明……”
他发出了“咯咯”地笑,咧开嘴,那场景尤为怪异。
“你看到了什么?”椅背上的人继续问道。
“眼睛,巨大的眼睛。”
病人的声音在颤抖,声音越来越激动,以至于夹带笑声的言语变得含糊不清。
“祂……比星空的每一颗星辰……都要巨大。”
伸出椅背的一只手轻轻按下了旋转椅旁的按钮,机器停止运作,病人的情绪似乎慢慢稳定了下来。
“祂在我身边……要带我离开……这里。”
他不再狂笑,而是在自言自语之后陷入了某种沉睡,低垂下沉重的头颅,安详,又异常地平静。
黑色靠椅缓缓旋转。
——嘎吱,嘎吱。
隐藏在背后之人交叉起修长的手指,一截漆黑的衣袖悄然滑落,衰老的手臂干枯而有些发白。
“两位……世俗的访客。”
她的声音低哑而尖锐。
头顶的修女乌纱垂下,那苍白而布满皱纹的脸终于抬了起来,七色光将她的脸庞割裂成阴阳两面,阴影蔓延于皮肤的沟壑间。
她用那微微凹陷的深邃眼睛冰冷注视着眼前的两人。
“欢迎来到敝院。”
文品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贴紧了腰间的黑杖。
靠椅上正坐的老修女露出了一个异常平静的微笑。
“我便是,你们要找的院长。”